九鲤怔了怔,“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想娶来着,怕我闹你才一直没娶的?”
他瞥过眼半晌没说话,她益发生了气,几步跑回床上去,钻进被子里,等了会仍没声,掀开被子一看,他早走了,只有风轻轻扇动着门,好像一切只是她孩子气的徒劳的娇惯任性,自己也感到一阵无力。
这一宿她哭了一半睡了一半,直到晌午才醒来,一睁眼,见老太太坐在床边上正瞧着她。她迷迷瞪瞪一回想,吓了一跳,昨晚上和庾祺的话是不是都给她老人家听见了?
好在老太太只问:“你昨晚和你叔父吵什麽?是不是你又看那些闲书不睡觉,给他抓着了?瞧这眼圈红红的,给他骂哭了?”
九鲤闪缩着眼色,顷刻点了点头,“对啊,他只知道教训人。”
老太太拍着被子笑了笑,“你大了,也要体谅点他的为难之处,有时候他教训你呢,也不是没道理,那你就多听他的话,不要再大晚上不睡觉看那些东西。十七。八岁的姑娘了,再不懂事就要叫人笑话了。”
听着这话,九鲤心窃窃的,也觉得她像意有所指,便装作无碍地笑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书案前推开窗瞧日头,“都午间了?叔父呢?”
“他刚给衙门的人请走了,急匆匆的,连午饭也不吃。说是有位什麽王爷要见他,你叔父怎麽会认识这麽了不得的人?”
“王爷?哪个王爷?”九鲤回过神,也是一脸疑惑。
却说才刚午间,张达急匆匆赶到药铺来,一看庾祺坐在隔间里吃茶,忙乐不可支地踅进来道:“先生,好事!天大的好事!”
庾祺正为昨夜之事伤神,因而有些爱答不理地摆出一只手请他坐。他连坐也坐不住,一径走到他旁边,“今日一早,梁祖跃的卷宗递到刑部,正好这一阵都察院和昭王在查王大人,一见这案卷,当即便下令收押了王大人与孙宽,孙宽不单指认了当年翠莺的事,还说出不少王大人以权谋私之事,昭王明日便要将王大人的一干罪状带回京去交予皇上亲自定夺。”
这倒没什麽稀奇,庾祺早有预料,淡淡斜他一眼,“这都是你张捕头的功劳。”
张达一连呵呵笑几声,“我哪敢居功?早上昭王听说,特地传我与齐大人到都察院问话,我和齐大人都说亏得有您帮衬,昭王听说,说想见见您,这不,派我来请您往都察院去一趟。”
庾祺稍有诧异,放下茶碗细想,恐怕昭王要见他,并不是为他有多大功劳,大概存着别的什麽心。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特意避开官场这麽多年,没想到齐叙白还不是得了张什麽画卷,昭王也还是见着了九鲤。
要见的终归是要见,缩头缩尾的反倒显得心里有鬼。
思及此,他起身理了理衣襟,“你前面带路。”
张达是牵了两匹马来的,二人不多时便及至都察院,转进内堂,终于见到那昭王周钰,陪坐在堂的除都察院三位大人之外,还有赵良。
周钰看年纪只小了庾祺三。四岁,却自带一股天家威仪,那份气度自非常人可比。庾祺当即撩衣跪拜,周钰却端出一份平易近人的态度,缓缓踅出案来虚托了他起身,旋即转向赵良,对他赞许了庾祺一番,随後招招手,叫人捧出五十两黄金,说是替朝廷派赏。
庾祺忙拱手,“草民不敢虚受。”
周钰笑笑,“无功才不受禄,庾先先助官府除疫,又两次助衙门查办凶案,自然受得。”
说话间打量打量庾祺,扭头对赵良道:“我看着这庾先生有两分眼熟,是不是从前在何处见过?”
庾祺一听便知此话有诈,好在赵良警醒,笑说:“王爷长居京城,庾祺不过是乡野之人,从前何得此幸能仰见王爷尊颜?”
周钰反剪起手,又将笑脸扭向庾祺,“我听说先生四处行医诊脉,难道就没到过京城麽?”
庾祺垂着脸笑回,“从前只在苏州一带行走,未曾到过京中。”
“想是我认错了。”周钰笑着点头,“先生一身好医术,不知师从何人?”
“草民师父乃是苏州名医泰之尤,六年前业已过世了。”
泰之尤这名字倒听说过,周钰因又问:“你们这些民间的大夫有时候倒强过太医署的太医,我曾听过一位白谦白大夫,也是一位民间神医,不知庾先生认不认得?”
庾祺含笑摇头,“草民见识浅薄,未曾听过此人。”
周钰见他滴水不漏,显然是有备而来,看来诈不出他什麽,便摆摆手,放他去了。
一出都察院大门,张达便道:“怪了,王爷怎会看先生眼熟?”
庾祺只道:“王爷不是说了麽,他认错人了。”
“还有那个什麽白谦,王爷怎麽会问您此人?这人是谁啊?”
“想是王爷在哪里结识的名医,随口一问而已。”
张达还待要问,庾祺已自行往前去了。他在後琢磨了片刻,反正也琢磨不明白这些城府深的人,干脆懒得理会,心里却还存着件别的事想问他一问,又因不好出口,连日踟蹰。
-----------------------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