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萧砚看着杨筱,笑叹一声,靠回到座椅靠背上,“见你第一面就如此袒露心思,还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她站起身来,回眸望向身侧的杨筱,“既然你愿用自己耳目历遍世间一切纷乱,那我便希望你秉着本心,一直看下去。”
她一拈袖子,释然地舒了口气,“今日时间不早了,你奔波一天,恐怕早就累了。我已派下人把最好的疗伤药放进你房间,早些回去休息。”
话毕,萧砚便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杨筱见状一愣,也站起身来,擡眸望着萧砚的背影。
强烈的醉意早已散去,可脑袋仍旧是有些发晕。她擡手揉了揉眉心,方才发生的一切似幻似真。她阖眸长舒一口气,也擡步朝殿外走去。
铺面而来的冷风将脑海之中的混沌骤然吹散,杨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立在寒风之中,仰头望着天上晦暗不明的圆月,心中尽是回荡着萧砚的种种话语。
飘零而下的点点雪花落在杨筱面庞,泛起点点凉意,也扰乱了她的心绪。烈酒带来的醉意再一次涌上她的头顶,她掐了掐抱着的胳膊,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将自己融在这漫天风雪之中。
“如何?”一道清冷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杨筱脑後传来,吓了她一跳。
“齐琭,”杨筱愤恨地回头瞪了一眼齐琭,“你再给我端架子,我真的会揍你。”
齐琭轻笑着摇了摇头,站在杨筱身侧,和她一同望着月,“这回,你理解我了吗?”
“谈什麽理解不理解,”杨筱也收了气势,蹙眉轻叹一声,“我方才本是为了激她,没成想她……总之,我看人不喜欢妄下定论。”
齐琭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雪花映月纷纷而下,二人就那样擡头望月,伫立许久。
“没想到你还会喝酒。”齐琭站在一旁,突然开口。
“什麽?”杨筱的脑子骤然清醒不少
他笑着转头望向杨筱,“之前在府上那会儿,我天天劝你饮酒,结果你死活不喝。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一杯就倒。”
“是吗?”杨筱抱臂畅然地望着月亮,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庆功宴上喝醉了酒,扯着白铭发酒疯的一幕幕光景。
她揉了揉早被掐肿的手臂,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笑什麽?”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杨筱长叹一声,回眸笑望着齐琭,“堂堂陆啓大人,怎的如此瞧不起人?”
“哦?”齐琭饶有兴趣地一歪头,“那看来你酒量还不错。”
杨筱强压胃中恶心,稳了稳身形,挤出一抹笑容来冲齐琭一扬头。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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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瀑铺陈而下,映过萧砚寝殿。
夜已深,可她却毫无半分睡意。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此不切实际,却又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自己心之所向的模样,竟能如此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那流火般飒爽热烈之人,竟能像被折了双翅的鸾凤一般,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杨筱,与自己对立多年的敌将骤然归降,到底能否成为关键的破局之棋。
萧砚擡头看着上空的烛光,不由得自嘲一笑,把人家当棋子,又凭什麽指望她能帮自己破局。
算了,随它去吧。她阖眼叹了一口气,摒却脑海中诸多想法。
那可是杨筱,她应该对她抱有足够的信任。
如此想着,萧砚才彻底放松下来,堪堪睡去。
往昔的一幕又一幕仿佛又浮现在萧砚眼前,从儿时随着母亲四处奔波,到投奔被背弃的忠良老臣换来一处可供读书的归处,又到入宫後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宁愿附身奸佞也要踩着尸体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直到弑君之日,刀剑争鸣……
是梦吗?
这好像不是吧?萧砚蹙眉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细细听着,院里好似真的有什麽兵刃相碰的脆响。
总不可能是钟离桉打进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