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房门,便见贾定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等着她。杨筱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何事惊慌?”
“将军,”贾定一抱拳,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张狂,眉眼之间尽是诚恳之色,“萧韫为防止您通敌,说要彻查您手下的所有武备。”
“所有武备?和通敌有什麽关系?”
贾定皱眉望四下看了看,“萧韫怕您以箭传信,便将所有箭支尽数拿去了。”
“一支箭能传什麽信?”杨筱闻言心下一惊,又强压着情绪,愠怒道:“若无弓箭,弓弩手拿什麽打仗?”
“前朝确有拿箭传信之先例,萧韫又生性多疑,所以才扬言要彻查一切有标识的箭。”
杨筱抱胸点点头,看着贾定沉默不语。
贾定见状,依旧是抱着拳,望了望杨筱的神情,又不敢与她对视,只得低下头去,犹犹豫豫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麽两天不见,你那气焰全没了?”杨筱侧头冷声道,一旁没走远的宋岚也被震慑到似的,想避嫌又没敢动身。杨筱察觉到她的不安,微微冲她摆了摆手,宋岚这才後退一小步,转身向一旁走去。
“我……”贾定支吾着,叹了口气,“我已不再为萧韫做事,先前对他那般尽力却全无好报,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对先前的无礼向你致歉。”
杨筱摆了摆手,“先前之事也是各为其主,我便既往不咎了。若是让我察觉到心思不端,”她盯了贾定一眼,“别怪我不客气。”
贾定点点头,告辞後转身出了院子。
“难办啊……”杨筱叹口气走回屋去,拿起糕点盘中的几朵干桂花,端详着,又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得亏贾定告的及时,不然这几个月以来的以身犯险劳苦钻研都会付之东流。
她按了按鬓角,劫後馀生般叹了口气。
看来必须要去赤霄府走一趟了。
“阿筱?你来怎麽也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杨崧一见杨筱,便撂下手中操练的枪,赶忙上前迎接。
“只是大敌当前,心绪有些杂乱,”杨筱翻身下马,笑着走上前去,“回来和兄长坐一会儿,散散心。”
“嗯。”杨崧闻言,不觉间也叹了口气,“这仗,着实是让人头疼啊。”
杨筱微微点了点头,跟着杨崧往屋里走着,“若只是对敌白铭还好说,关键还要让萧韫他们心服口服,一点毛病都不能被挑出来。”
二人刚进屋沏上茶,便闻院中一阵马蹄声。他们出门一望,但见杨镇翻身下马,也往屋内走着。
“阿筱来了啊。”他和蔼地冲杨筱点点头,将肩上的披风扯下来递给杨崧。
“见过父亲。”杨筱冲杨镇施礼过後又不解地望向他,“不过父亲您……怎麽从外面回来?”她心一沉,蹙眉上前一步,“莫不是那萧韫……”
杨镇闻言赶忙向杨筱摆了摆手,笑道:“你与萧砚走得近,我也就直说了。我随了萧砚这麽多年,也知道她的为人。”他接过杨筱递来的热茶,叹口气道:“近些年萧韫的气焰越来越盛,支持他称帝的人数不胜数,萧砚怕她一直等的有志之士到来之前,自己控制不住萧韫的势力。”
“她一直等的……有志之士?”杨筱不解地重复道。
杨镇点点头,“或许你打完此仗,她与萧韫彻底对立之时,便如实相告。”他擡手喝了口茶,又将茶盏放下,“为防佞党,萧砚暗中派我操演一支人马,以备不时之需。这长安阵,名为御外敌,实则是在内部局面控制不住之时,借助外敌之力,将其中势力全盘颠覆。”
“这……”杨筱闻言一愣,蹙眉沉吟半晌,“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何止你啊,”杨镇笑着摇了摇头,“就连我有时都摸不透这孩子在想什麽。”
杨崧望着一筹莫展的杨筱,也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这些等战後再问她也不迟。话说,你有闲心回家坐,莫非是已经想好如何跟白铭开战了?”
杨筱无奈一笑,“眼下只有想法,但是很难实现。”
“哦?怎麽说?”杨镇侧眸望向杨筱,“按照平时来说,你们切磋的话,有几成胜算?”
“按平时来说……”杨筱颔首摩挲着下巴,“我二人实力相近,倾向却不同。若要真全力以赴地打一场,谁胜谁负,还是要看谁的状态更胜一筹吧。”
杨镇也笑叹一声,点了点头,“想必白铭这孩子,也是随了他爹。”他端着茶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来,“当年那白曜还跟我一起打北羌,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有一股老成气,临危不乱,越是重压反倒越能爆发出过人实力。”
“白老将军可没少跟白铭提过您,”杨筱也捧着茶,回眸望着杨镇。“等哪天闲了,我还真想听听您和白老将军的往事。”
杨镇闻言,轻笑着点了点杨筱的鼻尖,“你啊,一看就是个急性子,这倒是随了你母亲。”
“不管现在孰强孰弱,明日战局之上,我定会煞煞他的锐气。”杨筱抿了一口茶,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
“阿筱,”杨崧不由得蹙了蹙眉,“你真的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明日战局,自然是全力以赴,僵持得越久越好。”她撂下茶杯,擡眸望向杨崧,“我若是在战阵之上晃了神,便会在萧韫这里留下极大的把柄,若如此,虽有萧砚帮助,我们在长安阵内也举步维艰。”
杨镇望着杨筱,什麽也没说,只是按了按她的肩头。
“只要我明日不受旧情所困,白铭阵前不因前尘分心,那这一仗,便会如我所愿,僵持不下。”杨筱仰头长叹一声,“至于其他,便要等这一切安和之後了。”
杨崧点点头,眉心却又皱紧几分,“需要我上阵帮忙吗?”
“不必,”杨筱轻笑着摇摇头,“明日之事,我自有分说。不过……”杨筱顿了顿,回眸望向杨镇,“我确是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有什麽要求,我和你兄长都鼎力相助。”
杨筱轻笑着一颔首,又探询地望向杨镇,“我们家里,可有利箭?”她怕杨镇理解不到,还擡手比划着,“就是能在百步之外劈穿木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