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白铭答复,便见赤炼缓缓朝二人走来,杨筱早已敛去方才满身的锐气和谨慎,含笑擡眸朝杨崧一抱拳。
杨崧朝她笑着一点头,回身去拔杨筱那柄枪。但见银枪将程锋的脖子彻底贯穿,还牢牢扎在了地里。
杨崧一用力,将那枪从土里带出,递到杨筱手中,“方才之战,果真让我大开眼界。”
“兄长谬赞,若非您帮我拦下程锋那一击,恐怕我现在还生死未卜。”她笑叹一声,又回眸满目牵挂地望向白铭,“怎样,你还好吗?”
“放心,我无碍。”白铭朝杨筱轻轻点了点头,又转眸望向杨崧。
杨崧擡眸感慨万般地望向杨筱,似是有什麽话想说,又被他尽数咽了下去。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交手之前本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现在,似是一切都了然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啊,”杨筱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你和父亲一切安好,便也够了。”
“父亲他……”杨崧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转而垂下眸去,惭愧地轻叹一声,“不光父亲,连我也是。自打将你托付于齐老先生的时候,我们便心痛万分,深觉对不住你。可我们……”他眼眶微红,顿觉什麽解释都苍白无力。
杨筱望着杨崧,顿觉眼前一阵恍惚,她阖了阖眸,轻舒一口气,又擡眸含笑向他,“时局所迫,我又岂会不能体谅?更何况,我在外历练十馀年,所得也不见得比家里差啊。”
“你竟会这麽想……”杨崧声音不觉间颤抖几分,“不对,”他释然地轻笑一声,又擡眸感慨地望向杨筱,“应当说,‘能如此释然,不愧是你’。不过话虽如此,我与父亲确是实实在在地对不住你。”
杨筱笑着摇了摇头,“我本还担心萧砚篡权之时会对你们有所欺压,现在看来,萧砚待你不薄啊。”
“哦?”杨崧闻言不由得来了兴致,他侧眸望向杨筱,“何以见得?”
杨筱轻笑着一转枪,故作神秘地凑上前去,“我还知道你们内部有朋党之争,是也不是?”
“这……”杨崧不由得愣在原地,“你是如何得知?”
“萧砚待你不薄,倘若我同你说了,再传入她的耳朵,岂不是每每出战都要奔我而来?”杨筱傲气地一抱臂,又擡眸望着杨崧,笑着摇摇头,“罢了,不说笑了。”
杨崧点点头,洗耳恭听般在鞍桥上坐着,“愿闻其详。”
“萧韫想要称帝的事情名声不算小,那为何他宣扬这麽多年却还未登基?能处处压他一头的,除了萧砚,还能有谁?”
她认真地望向若有所思的杨崧,继续道:“萧韫野心不小,可萧砚迟迟不出兵又是为何?总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给长安修房子吧?司州并州势力与我主并不逊色,按兵不动之理由,也只有一个。”她擡手点了点杨崧,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说罢,她又转眸看了看地上早已绝命的程锋,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早已将沙地凝为紫色,“还有这位,”她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素未谋面,我就给萧砚当了一次刀啊。”
她回身望向仔细听着的杨崧和白铭,“萧砚的大将,与萧韫的亲信一同出战,必定会有一人折在半路上,而那人,只能是他。”
没等杨崧接起话来,她便擡手点点杨崧,全然不留接话的机会,“萧砚在战书上落下你的名字,那便是指名要我迎战,你我血脉相连,她笃定你我相见不会伤及性命,那麽这名程锋将军……”
她说着睨了一眼地上的程锋,又笑着望向杨崧,“是我与白将军的敌人,又是你的政敌,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你不能伤及同僚,便只能由我动手,如此,便造成这程锋战死的局面。”
她冷哼一声,不屑地闭了闭眼,“只是此人出手太过阴险狠毒,无论留他在哪,都後患无穷。”
听罢杨筱的一通分析,杨崧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看杨筱,又看看地上的程锋,满目赞许地频频点头。
“仅此一战,便能看出万千事态,”杨崧笑叹一声,感怀而又欣慰地望向杨筱,“我和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你。”
杨筱轻笑着摇了摇头,“萧砚既然这样安排,自然也做好了将一切昭示与我的准备,恐怕我现在所想,也在她的计划中吧。”
她像想到什麽似的一拍手,“对了,兄长,程锋虽战死沙场,但还是别让他马革裹尸了,省的让你回去陷入什麽坑害同僚的事端之中。”她向前一凑,“萧韫这人,提防些总没坏处。”
“好,”杨崧笑着点了点头,“那便按你的想法来。”
“那我们便将此人留在此地了,”杨筱也朝杨崧一点头,不由得感怀地叹了一口气,“今日能在此地与兄长切磋,已是平我多年之憾……”
“绫玉,且慢。”他阖眸长叹一声,郑重地一牵缰绳,策马款步走到杨筱身前,望着她流霞般透亮的眼眸,缓声道:“你今日的风姿,与母亲生前披靡之态,别无二致。”
杨筱闻言不由得愣在原地,“什麽?”
杨崧微微一颔首,万般感慨地望向她,“来,你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