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珣扭头望了望齐琨那满眼宽慰的眸子,也笑叹一声摇了摇头,“也罢,便依军师。”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一阵马蹄声,二人骤然回头,便见钟离桉和薛敞淋着雨策马而来。
他们赶忙举了伞迎了上去。
“怎麽在外面待着,”钟离桉垂眸看着岑珣,蹙眉接过她的伞为她打上,“赶快回屋坐着,别再着凉了。”
齐琨也打伞接过薛敞,掸了掸他身上的水,长叹一声,引他往屋里走去。
“曈汐。”
薛敞一进屋,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便从怀里捧出一个布袋。那布袋被他保护地很好,薛敞都被湿透了,包袱却不曾濡湿半分。
岑珣见状,顿时明白了什麽,撂下手中的茶壶,蹙眉迎上前去。
“这镯子……”薛敞喉中哽着泪水,长舒一口气,把包袱塞到岑珣手中,“是煜德数月亲手打造,在弥留之际交给照青,嘱咐他……一定一定,要把它带到你身边。”
岑珣闻言,再也憋不住泪水,她一偏头,用袖子掩住口鼻,顿时眼泪汹涌而下。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布袋子,“师父,煜德他……”
薛敞顿时心如刀绞,他擡手揽过岑珣的肩,不住地拍着,自己也淌下几行热泪。
岑珣将脑袋抵在薛敞肩上,不住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终长舒一口气,哽咽地直起身来,朝薛敞点点头,“师父,多谢你了。”
“何必谢我。”薛敞擡手蹭了蹭岑珣脸上的泪水,又长叹一声,回眸望向主位上的钟离桉。
但见钟离桉抵着额头伏在桌上,一手紧捏着倒满热茶的茶盏。
齐琨坐在一旁,满目担忧地望向钟离桉,又不放心地为他披上一件烤热的披风。
钟离桉擡手扶住披风,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还是没缓解喉中的沙哑,“多谢。”
齐琨蹙眉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主公何必如此啊。若是您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又何谈复仇呢。”
“说得对。”钟离桉含泪笑叹一声,又擡眸对上齐琨担忧的神情,“那便烦劳帮我取笔砚来,我现在,就给绫玉书信一封,等照青痊愈,便发兵攻敌……”
“主公,”齐琨擡手拦住他,轻叹着摇了摇头,“还需等计划详……”
“顾返。”
齐琨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薛敞打断。
他擡眸望去,但见薛敞微微蹙眉望着他,轻摇着头。
“罢了罢了。”钟离桉仰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齐琨的肩膀,“我没事。”
他一按桌子站起身来,擡眸望向岑珣,“曈汐,你风寒初愈,还是早些回房休养,等明日安葬之时,我再派人唤你。”
岑珣早已咽下泪水,她朝钟离桉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主公体谅,在下告退。”
钟离桉擡眸望着岑珣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坐回座前,苦笑地望着身畔的两位谋士,“抱歉,二位。失态了。”
“主公,”薛敞满目担心地走上前来,蹲在钟离桉身旁,“何必如此强撑?”
钟离桉望着薛敞的眸子,轻笑一声,擡头向後仰去,齐琨见状,赶忙伸了胳膊挡在他的後脑。
“若是连我都倒下了,文武衆将又哪有主心骨呢?”他擡眸望着天花板,让渗出的泪花在眼中打转,“那黎民百姓又待如何?”
厅堂之中,只留薛敞齐琨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麽。
“好了,你们两个。”钟离桉笑叹一声,支起身子来,“你们的苦心我都知道,不必关心我。早些回去歇息吧,尤其是彻延,”他擡眸望向薛敞,“同我淋了一道雨,别染上风寒才是。”
“那……”薛敞与齐琨对视一眼,仍是满目担心地站起身来,朝钟离桉施礼道:“我们便先告退了。”
钟离桉笑着点点头,望着眼前二人退到门外,虚掩上门,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地上,擡眸望着窗外,仍由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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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渐消失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也终于放晴。
薛敞轻蹙着双眉出了帐外,擡眸望了望那初现在天边的圆月,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他擡步走到钟离桉门前,但见门口地上摆着不知反反复复热了多少遍的饭菜。
“这是怎得,”他停住脚步,蹙眉望向一旁的兵士,“主公不愿吃饭?”
那一旁的兵士也为难地轻叹一声,“薛先生,主公只说想自己呆上半日,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怕主公饿,又不敢敲门,就只能……”他指了指门口的饭菜,又叹了一口气。
“明白了,辛苦你了。”薛敞点点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转而擡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钟离桉虚掩的门。
一道昏黄的灯光从中映出,薛敞停住脚步,扶门往里望去,只见钟离桉正靠在桌旁,正端着钟离朔平日里爱用的那只酒杯,怅然若失地昂头饮着热酒。
他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在烛光映衬下闪闪发亮,久久不能回神。
听见薛敞的动静,钟离桉顿时被吓了一跳,他被那酒呛得咳嗽了两声,又一失手将桌上的卷轴拨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这才恍然回神,望着门口的薛敞,不知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