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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第2页)

第四个“神”,最为诡异,来自东部一个沿海小镇的古老祠堂。

一个曾与张登家族争夺码头生意的对手,在失败後离奇暴毙。

但传闻并未结束,有人说,张士京信风水,怕对手死後报复,竟请了邪师,将对方的魂魄拘禁镇压在对方家族祠堂的某块砖石下,令其永世不得超生,也无法作祟。

丁宛费尽周折,在深夜潜入那座荒废的祠堂,找到了那块刻着特殊符文的砖。

当那股被强行禁锢丶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怨念被释放并引渡到我身上时,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那是一种被囚禁在方寸之地丶日夜承受煎熬却无法宣泄的疯狂,仇恨被漫长的时光磨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无力感因为永恒的禁锢而变成了最深的绝望。

这股“神”异常强大而扭曲,它的融入,让我第一次发出了低沉的咆哮,指甲深深掐入了自己的掌心,留下紫黑色的印记。

仇恨和冤屈是主线,但它们只是引子,随着这些充满强烈情绪的“神”不断汇入,我的“存在”被强行充塞和膨胀。

我开始被动地吸收这些情绪中的其他成分:老工人对家园的眷恋,山村村民对平静生活的向往,记者追求真理的热忱,甚至那个被镇压的对手对往昔辉煌的追忆……

这些复杂的丶并非只有黑暗的情绪,像各种颜色的丝线,交织在我原本只有死亡苍白和仇恨黑色的精神世界里。

我的“灵魂”或者说“意识集合体”,开始变得驳杂丶混乱,但也奇异地“丰盈”起来。

我不再仅仅对痛苦和愤怒有反应,听到哀伤的音乐,我的眼角会莫名湿润;看到孩童的笑脸,我僵硬的嘴角会有一丝极其微小的丶试图上扬的牵动;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我冰冷的皮肤似乎也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我仍然苍白,仍然虚弱,需要丁宛的搀扶才能正常行走,但我不再是完全的木偶。

我的眼神虽然依旧缺乏活人的灵动,但偶尔,在无人注意时,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丶属于某个受害者的情绪,可能是老工人的倔强,可能是山村女孩的惊恐,也可能是那个记者的锐利。

丁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欣喜若狂,认为她的方法是有效的,我正在变得“完整”。

她更加卖力地寻找下一个目标,下一个受害者,下一个可以让我“吸收”的“神”。她把我当成了一块需要不断注入色彩的画布。

我们成了收集悲剧的旅人,行走在光鲜社会的阴影里,我背负着越来越多的死亡故事,像一个活动的坟墓,一个由无数冤屈编织成的,逐渐苏醒的怪物。

而丁宛,看着我开始能对她的话语做出更细微的反应,看着我开始偶尔能自己拿起水杯,她眼中满足的光芒越来越亮。

收纳“神”的过程如同进行一场又一场没有麻醉的精神外科手术,每一次,我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裂丶打碎,然後强行塞入陌生的记忆和情感,再用一种超越理解的力量粗糙地缝合,痛苦是常态,但痛苦过後,那片由死亡带来的虚无和混沌,确实在被一点点填满,尽管是用最黑暗丶最残酷的材料。

丁宛的策略在升级。

她不再满足于收集那些与张登家族有直接血仇的冤魂,她开始寻找任何含有“强烈情绪”的“神”,无论其来源。

她的理论简单而疯狂:既然仇恨和冤屈能作为引线,点燃我这具死寂躯壳的反应,那麽其他强烈的情绪,爱丶喜悦丶悲伤丶恐惧,同样可以滋养我,让我变得更“像”一个活人。

于是,我们的旅程变得更加光怪陆离。

我们去过一个曾经发生惨烈矿难的山谷,那里弥漫着数百矿工瞬间罹难的集体恐惧和求生欲望。

那种庞大的丶瞬间的毁灭情绪几乎将我的意识冲垮,但也让我对“死亡”的群体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此後几天,我对突然的巨响会産生过度的惊惧反应。

我们到过一个古老的情人崖,传说有一对苦命鸳鸯在此跳崖殉情,丁宛设法找到了传说中女子遗失的一只玉镯。

当那股炽热丶绝望而又充满解脱意味的爱意涌入时,我体验到了一种与仇恨截然不同的,焚烧一切的灼热感。

我甚至无意识地流下了眼泪,虽然那泪水冰冷无温。

丁宛却激动得浑身发抖,认为这是巨大的进步。

我们还曾在某个曾经香火鼎盛,後因战乱被毁的古庙废墟停留,那里残留着历代信徒虔诚的祈愿,以及寺庙被毁时的信仰崩塌的巨大悲恸。

这些相对“正面”或至少中性的情绪碎片融入,让我偶尔会陷入一种类似冥想的平静状态,眼神不再总是充斥着痛苦和怨毒,甚至会对外界的美産生短暂的凝视。

我的行为模式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且带有强烈的模仿痕迹,我会突然用某个受害者的口吻说出一两句完全不符合“王檀”身份的话,可能是那个老工人的方言脏话,可能是那个年轻记者的专业术语,甚至可能是那个殉情女子的哀婉诗句。

我的表情也变得丰富了些,虽然僵硬而迟滞,但会因为外界刺激而变换:听到不公之事会面露愤慨,看到老人受苦会眼神悲悯,甚至看到丁宛疲惫时,会机械地伸出手,想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

在丁宛看来,这简直是奇迹,她的“王檀”正在回来,正在变得“正常”。

于是她更加细心地“喂养”我,像喂养一个挑剔而珍贵的宠物。

她会带我去人多的地方,观察我对不同场景的反应;她会给我读报纸,看我对哪些新闻有回应;她甚至开始教我一些简单的丶这个年龄该有的技能,比如使用智能手机。

我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患有严重创伤後应激障碍,身体虚弱且面色苍白的少年,在陌生人看来,我们或许是一对遭遇了重大变故的姐弟,姐姐坚强地照顾着精神受创的弟弟。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部是何等的混乱。

我不是一个统一的“人”,我是一个拥挤的剧场,里面上演着无数亡魂的悲剧片段,有时是矿难的窒息感占据上风,我会突然呼吸困难;有时是殉情者的绝望支配了我,我会在深夜发出无声的哭泣;有时是那个被镇压对手的怨毒控制了我的思维,我会对路过某个看似有权势的人投去冰冷刺骨的目光……

这样的我,未来又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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