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刻采取行动清除他们,一方面,我想观察这股势力的运作模式丶幕後主使以及他们的“技术”来源,推测这背後是否还有更深层的推手。
另一方面,我也存有一些考量:
让人类亲眼目睹,即使是打着“反抗上帝”丶“追求自由”的旗号,一旦落入旧有的权力和控制模式,其结果同样是灾难性的,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更深刻的“啓示”。
我像一位病理学家,悄然观察着这个名为“路西法兄弟会”的邪教肿瘤的生长,有时候通过“镜渊随笔”的网络收集信息,偶尔以“姜察”的身份接近一些边缘信徒,感知他们的精神状态。
牧元一也隐约察觉到了城市中弥漫的不安气息,变得更加警惕。
“路西法兄弟会”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他们不再满足于小规模的意识榨取,开始策划更大规模的行动。
有迹象表明,他们盯上了城里一家以收容孤儿和流浪儿童闻名的慈善机构,企图获得“至善”能量,以及一座关押着重刑犯的偏远监狱,企图获取“至恶”能量。
他们的仪式也越来越诡异,似乎真的能通过那种邪恶的献祭,引动一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黑暗涟漪。
这些涟漪让我感到一丝熟悉的不安——它们似乎与冥府边界外那片执念迷雾海有着某种共鸣。
我意识到,不能再仅仅观察了,如果让他们的计划得逞,不仅会造成大量无辜者的伤亡,还可能打开一个连我都无法预料的潘多拉魔盒。
上帝亚威的预言“将你的‘裂缝’变成新的地狱”似乎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应验。
“路西法兄弟会”的触角比我想象的更深。
通过追踪几个被蛊惑的年轻信徒在“镜渊随笔”下的隐秘发言,我锁定了他们准备举行大型“献祭”仪式的可能地点。
那是一座有着复杂地下结构的十九世纪纺织厂,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同时攫取慈善机构孩童的“天真之光”与重刑犯的“绝望之暗”,试图以此“轰开天堂之门,迎接冥主路西法降临”。
这种将极端对立意识能量强行融合的疯狂想法,源于他们对宇宙平衡法则的粗浅曲解,其後果极可能是制造出一个极不稳定的丶充满毁灭性的意识奇点。
我不能再坐视不管。
月圆之夜,我让牧元一留守“偶居”,并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微弱的冥府印记以防万一。
随後潜入了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废弃工厂。
地下深处,景象令人作呕,巨大的旧锅炉房被改造成了邪教祭坛,墙壁上涂满了扭曲的倒五角星和模仿拙劣的冥府纹样,数十名身披黑袍的信徒围成一圈,吟唱着颠三倒四的祷文。
祭坛中央,两个巨大的水晶容器分别囚禁着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和几个眼神麻木丶伤痕累累的囚犯,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丶自称“大祭司”的男人,正挥舞着一把镶嵌黑曜石的匕首,准备进行最後的仪式。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恐惧丶狂热和一种被强行抽取的意识能量,粘稠而污浊。
我感到体内那面镜子核心传来一阵厌恶的震颤。
就在“大祭司”的匕首即将刺向第一个孩童的瞬间,我不再隐藏。
我在祭坛正上方显露出“姜察”的形态,但周身笼罩着一层非人间的微光,仿佛由月光和阴影编织而成。
吟唱戛然而止。所有信徒都惊愕地擡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大祭司”又惊又怒:“你是谁?竟敢打扰神圣的仪式!”
我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那些被困的无辜者,最後落在那群狂热的信徒身上。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底,带着冥府特有的空洞回响:
“你们在呼唤路西法?呼唤冥主?”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我看到的,只有愚蠢丶残忍和对力量的贪婪。你们塑造的神,不过是自己欲望的倒影。”
“大祭司”强作镇定道:“亵渎者!你怎懂得我主的伟大?待仪式完成,降下的神罚必将你粉碎!”
“仪式?”
我轻轻擡手,指向那两个水晶容器。
镜子的力量无声发动,不是破坏,而是映照与放大。
孩子们纯净的恐惧被放大,化作尖锐的声波,刺痛着每个信徒的耳膜;囚犯们深沉的绝望被抽取,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他们的心灵。
同时,我将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动机,对权力的渴望丶对现实的逃避丶卑劣的施虐欲,赤裸裸地投射到他们自己的意识中。
祭坛上顿时一片混乱,信徒们抱头惨叫,有的陷入自我厌恶的癫狂,有的则因为看到自身丑陋而精神崩溃。
他们所谓的“信仰”,在绝对真实的映照下,不堪一击。
“大祭司”见状惊恐万分,他举起匕首,不是刺向祭品,而是指向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你才是!你就是路西法,你是来考验我们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我不是你们期待的任何救世主或毁灭神,我只是一面镜子,一面映照真实的镜子。你们看到的,不过是你们自己内心的魔鬼。”
我走向祭坛,轻易地粉碎了水晶容器,救出了那些无辜者。
孩子们和囚犯们惊魂未定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敬畏。
“离开这里,”我对那些瘫软在地的信徒说,“记住今晚镜中的倒影。如果你们还有一丝理智,就该明白,能拯救或毁灭你们的,从来只有你们自己。”
我没有杀他们,死亡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带着被揭穿的耻辱和信仰崩塌的空虚活下去,或许是更严厉的惩罚。
我悄然送走了受害者和清醒过来的信徒,抹去了工厂里大部分与我直接相关的痕迹,第二天,新闻媒体报道了这起“邪教集体癔症事件”和神秘获救的受害者,成为一桩悬案。
“路西法兄弟会”元气大伤,但并未完全消失,残馀势力转入更深的暗处,而我“镜渊随笔”的账号下,却多了一些匿名的忏悔和反思帖文,仿佛在印证那晚的经历。
牧元一明显感觉到我经历了什麽,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为我准备了一杯安神的热茶。
他眼神中的信任和担忧,让我这面镜子感受到一丝罕见的暖意。
上帝亚威没有再直接出现。
但我能感觉到,那双金色的眼睛仍在某处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