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窘迫感爬上耳根。
对于自己刚才的误解和自以为是的指责,她一时有些惭愧,张了张嘴,只挤出一点干涩的气音。
“…这样啊。”
李隽包容地笑笑,又将一个黑色封皮的资料递给她,“这是他这些年的病历,你可以仔细看看。”
迟疑片刻,夏虞接过了那份文档。
厚厚的一叠英文病历,跨度长达五年,记录了傅泠几乎每月一次的治疗。她目光掠过那些密集的、令人晕眩的专业术语,像是在看复杂的论文。
直到几个关键的单词撞进眼里。
【神经系统】
【幻觉】
【不可逆损伤】
【摧毁】…
因为陈秋莲曾有过短暂的失眠,夏虞陪她看病吃药,对失眠有一定的了解。
但这份病例,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认知。
可以说非常地…触目惊心。
呼吸在那一刻下意识屏住,她握着病例的指尖,微微发凉。
若非亲眼见到这白纸黑字,她恐怕会认为,李隽的话不过是在危言耸听。
“夏小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太过冒昧,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也不想这样强人所难。”
“所以这件事,还请你再认真考虑下…夏小姐?夏小姐?”
李隽说着,发现夏虞一动不动,整个人像被定住般,一时有些摸不准。
夏虞蓦地回过神。
她缓缓合上病例,没有表态,只轻声说道:“平安绳的事,麻烦你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也不知刚才的话,她听进去没有,但她既已做出送人的姿态,李隽不好再多言,只笑笑。
“道谢的话,恐怕得夏小姐你亲自说。”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夏虞独自站在夜风微凉的棕榈树下。
一手是失而复得、意义重大的红绳。
一手是另一个人,煎熬无眠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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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夏虞重新戴上平安绳,几年过去了,褐色珠子变得更有光泽。
尤其是“鱼”字,像一尾游动的鱼,越发活灵活现了。
她记得这东西刚做好时,陈秋莲指腹上还贴着创可贴,边往她手腕上套,边叮嘱。
“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取下来,可以保平安的。”
她当时腕骨一拧,故意唱反调:“如果掉了呢?”
“那就是它替你挡灾了。”陈秋莲手下用力,把绳子结扣系得紧紧的。
“那如果被人捡回来了呢?岂不是灾难又回来了?”
“说什么蠢话!”陈秋莲笑着拍了下她手背,“有人替你捡回来,你得好好感谢别人。”
关于这个手绳最深刻、也是最后的记忆,停在陈秋莲去世那一天。
那只因病变得枯瘦的手,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气,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抓着这个绳子。
她都不知道油尽灯枯的母亲,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的,几乎让她疼出了泪。
她瞪大眼,干裂的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闭了眼。
夏虞知道,不管她未道出口的话是什么,这东西都丢不得。
不过,傅泠这人还真是奇怪,按照他的行事作风,分明可以利用这个东西来跟她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