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中江如野的音量刚好只够他们两人听到。
“锵——”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刃和傅问的长剑狠狠相撞,火星迸溅,激烈碰撞的灵流倏然炸开,刮起一阵强劲旋风,随后几人尽数被傅问狠狠掀飞出去。
直到这时傅问才抽空冷冷地横了江如野一眼。
下一瞬变故横生。
江如野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鲜血就在他眼前炸开,视野中再次回到茫茫一片的血色,后知后觉地感到温热黏腻的液体溅了他一身。
江如野猛地扶住了倒在他面前的傅问。
“师尊!”
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在这一刻将他完全淹没,身为医修的本能在此刻都被空白一片的大脑取代。
对方却像失去了所有意识,对他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
……师尊。
江如野曾经发誓他再也不会这样叫那个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在他知道了往事之后,十数年的教养之恩也一笔勾销。
可是……对方为什么还是会选择挡在他身前?
眼前彻底黑了下来,像是落下的帷幕,将一切景象从他身边剥离。等到眼前再度亮起的时候,江如野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的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可算是醒了。”
江如野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已经脱离了围堵,莫名出现了一处陌生的寝室中。
曲言看人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呆愣愣的模样,伸手往对方额头上探了探,忧心忡忡地嘀咕道:“已经好多了呀,不会是烧傻了吧……”
曲言“腾”地站了起来:“我去找傅谷主来看看!”
江如野眉梢一动,终于开口道:“……等一下,回来。”
身下的被褥柔软轻暖,角落处的香炉燃着袅袅轻烟,淡淡幽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房内,窗外日光洒入屋内,留下浅浅暖意。周遭安静平和,只间或有几声鸟鸣,让人也跟着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曲言看着好友的表情奇怪地问道:“认不出了?你每回出门都爱把屋子布置得和在漱玉谷里一样,这次来早就按你的喜好给收拾好了。”
江如野坐在榻上环顾四周,神色还有些茫然。
经过曲言提醒,他才明白过来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久处于刀光剑影的追逃之中,跟着傅问学医看诊的日子久远得就好像上辈子一般,以至于他骤然回到少时惯常会住的屋子时,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傅问……
对方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立马浮现脑中,被变故打乱的思绪霎时回笼。
江如野道:“傅谷主现在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傅谷主?”曲言再度面露不解,用一种非常微妙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江如野对傅问的称呼。
“傅谷主有什么事情?倒是你,一声不吭就从漱玉谷跑了,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曲言说到这,语气突然严肃了几分,凑近他低声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已经不认傅谷主这个师尊了吗?”
江如野一愣:“什么?”
这不对劲。
他和傅问之间闹的不愉快到后来曲言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对方早就不会再问这种问题来专门惹他不高兴。
“别给我装傻!”曲言锤了他一下,没好气地埋怨道,“是谁半年前给我传了封信后就玩失踪的?!”
江如野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认知了,自己好友言语间所指的事情,分明是他和傅问刚闹掰那一会儿发生的,就像……自己莫名其妙回到了从前一样。
曲言直接把江如野的反应当成了对方还在装傻充愣,冷哼一声道:“你不跟我说也行,你自己想好怎么和傅谷主解释吧!你那‘道侣’还在外面等着呢,小心傅谷主知道后打断你的腿!”
曲言的一举一动都自然无比,怎么看都不像是幻境。
江如野一会儿怀疑这一切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相信自己真的逃离了那些晦涩不堪,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江如野脑子一片翻江倒海,尤其一想到傅问,更是心乱如麻。
在曲言又一次恨铁不成钢地戳他额头时,江如野往后一躲,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傅问呢?我……”
我想见他。
江如野心里的这个念头格外迫切,然而下一瞬便动作一顿,宛如被人拿着一桶冰水兜头泼下,把他冻得僵硬在原地。
“醒了?”低沉嗓音突兀响起,江如野猛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傅问就站在门边,带着淡淡冷意看着他。
“那就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