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纬之不知该不该谢谢他贴心的温馨提示。
唐纬之左眼七十五度,右眼五十度,并没有散光,裸眼视力0。8,生活中不带眼镜,但他当年驾照体检时不巧戴了一副眼镜,矫正视力1。5,依照交规,往後开车时必须佩戴眼镜。
他一贯遵纪守法,在车上放了一副眼镜,只在开车时用,却不想今天被扣了个重度近视加散光的屎盆子。
他心有点累,没接话。
火锅鬼鬼祟祟探头,助兴般叫了一声,车里的气氛更僵了。
说完这几句,任侠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他像个在瓢泼大雨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只感到又冷又累,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浸入四肢百骸。他也知道今天这几句寒暄大失水准,但实在没有多馀的精力去弥补,只想好好睡一觉。
“谢了哥,对不住啊,”他把渔夫帽扣在脸上,“我有点累,先睡了,你俩聊吧。”
唐纬之:“……”
火锅从後视镜盯着他,灰色的狗脸上一脸懵懂无辜。
唐纬之真是用尽了全身的涵养才没把他和狗扔下车。
“到了。”开车驶入地下车库,唐纬之食指在方向盘上叩了叩。
任侠歪着头,眼睛还没睁开,火锅从他臂弯里探头出来,湿漉漉的鼻尖在他脖颈处拱了拱。
任侠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点哑:“哦……谢了哥。”
满口不离谢谢,一句一个哥,还是挺有礼貌一小孩,就是这情商……怎麽横冲直撞的。
“没事。”唐纬之说。
唐纬之特意停得离电梯很近,两人合力把一堆行李搬进电梯,唐纬之刷了卡,电梯滴滴一声,显示屏闪过楼层,开始平稳地向上升。
“一梯一户,进大门和按电梯都是一个密码,”唐纬之说,“密码三个月换一次,上周刚换过,白天发给过你了。”
“哦,”任侠猛然想起那六位数密码,打开手机去翻聊天记录,“谢谢了哥,我记一下。”
唐纬之没有要偷窥的意思,但他就站在任侠身後,任侠大剌剌打开手机,那备注就撞了他满眼:【A滨江一期3栋20层】。
……很好,很标准的房东备注。
唐纬之运了运气,不咸不淡地说:“顺便说一句,我姓唐,唐纬之,地理经纬的纬,总之的之,也是雾城中学毕业,大你几届,算是学长。”
“学长好,”任侠完全没发觉唐纬之看到了他的备注,大大咧咧当着他的面把备注改成了【唐纬之-雾中学长房东】,然後认真做自我介绍:“我叫任侠,任性的任,侠气的侠。”
唐纬之嗯了一声:“我知道。”
“也对,任佳跟你说了对吧,”任侠改完备注,按灭手机,“谢了哥,我就暂时借个地方落脚,找到地方就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房租正常算就行。”
唐纬之没接话。
电梯到了,是入户电梯,出了电梯就是玄关,迎面而来的大平层一览无馀。
“直接进,拖鞋在左手边鞋柜下面。”唐纬之伸手拦住电梯,对他示意。
玄关自动感应的小灯亮了,任侠蹲下换鞋,他再起身时,唐纬之拿过玄关规整放好的一份文件,递给任侠:“租房合同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租金……”
“哦,”任侠拿起合同,直接翻到最後一页,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上名——那签名还是精心设计过的狂草——然後擡头问他,“租金是多少来着?”
下午对方好像提过,但是他现在大脑混沌得像暴雨淋过的颜料,全都糊成一团,没能记住。
唐纬之觉得自己的太阳xue又在一突一突地跳,疑心要是换个人来接,任侠在这短短一路,恐怕已经被卖去了黑煤窑八百回。
租金七百,在寸土寸金的江城滨江区连个厕所都租不上,完全是唐纬之看在情面上给的友情价,没有参照市场价格,只有象征意义。
但合同都已经签了,再问标的金额还有什麽用?
唐纬之深吸了一口气,说:“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