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穿校服!老班看见了肯定要念叨你。”
“没事,他骂我染头都骂不过来呢,哪能顾得上校服。”
前面又热热闹闹讲了几句什麽,直到教授上台,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张皓在唐纬之旁边坐下,用胳膊碰了碰他,比了个唇语:怎麽了?
唐纬之轻轻摆了摆手。
中场休息时间,他走出礼堂,站在走廊上,看天上缓慢流动的云朵。
原来他叫任侠。
原来他是个高中生。
没想到和自己聊了这麽久的人,是个高中生。
从文字上完全看不出来,任侠落笔的语气很犀利,思想独到而成熟,有时还会开几个有些刻薄的玩笑,只有从寥寥几张生动的简笔画上能看出青涩的少年意气。
唐纬之投桃报李,也把自己的所思所感藏进文字里,还附带上无伤大雅的玩笑和调侃。
两人越聊越深,前些日子唐纬之还推荐他看了《断背山》。那是个有些隐晦的试探。
这年头性向是个小衆话题,他不准备贸然提及,而是准备等夏令营彻底结束再约任侠出来正式见面聊一聊。如果任侠有意,当然好;如果无意,就礼貌远离。
还好。
还好离夏令营结束还有几天,他还没来得及捅破这层窗户纸。
唐纬之呼出一口气。
“怎麽了?”讲座彻底结束,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外走,张皓走到他旁边,一拍他肩膀。
“没事。”
“骗鬼,”张皓说,“你今天怎麽回事?那个‘网恋’的小男朋友不理你了?”
张皓是知道他出柜的小范围朋友之一,也隐隐有察觉好友最近的新情况,只是唐纬之没提具体是谁。
“没有的事。”唐纬之说。
张皓一脸鄙视:“那你天天埋头写什麽小纸条?别当我瞎行吗。我当初给暗恋的女神写情书都没这麽郑重其事。我说你别搞什麽纯情暗恋了,直接A上去表白完事。”
“别提了,”唐纬之说,“人家还是高中生——就当没这回事。”
“我去?你今天才发现?”张皓想了想,安慰他,“没事,不出意外,再过一年人家也考进P大或者T大了,到时候都是校友,慢慢来。”
“到时候再说吧。”唐纬之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
都是经历过高考的人,高三这个紧要关头他要是贸然捅破了窗户纸,影响复习,自己都要觉得天打雷劈。何况对方才高中,阅历什麽都不足,万一再是个纯纯的叛逆直男,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剩下的几天,唐纬之再没坐那个位置,也没往桌洞里放过字条。
夏令营按部就班结束不久,他听说母校有个优秀学弟谈恋爱了,和另一个男生。这出柜事件闹得还挺轰动,因为两人都参加过这个夏令营,还有好事者来找他打听过。
唐纬之听到名字,不动声色地压下狂跳的眼角,轻描淡写说:“都不是我这一组的,我也不认识。”
“我去,现在的年轻人还挺时髦的,高三还能有精力闹这事,真是轰轰烈烈的青春啊。”对方感叹。
唐纬之用一句话总结陈词:“祝他们高考都加油吧。”
随後他赴德攻读研究生,毕业後又到美国读JD,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些青涩的悸动和青春的莽撞都一同被深埋进心底,不见天日。
然後就是前天,任侠刚刚分手,怀里揣着一只狗,背後堆着三拖车行李,准备搬去他家,简直是三流小说里最爱写的巧合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