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吧?满意了吗?”任侠嘲讽地一笑,“去吧,闹吧,不管你们去找他爹妈还是找学校,今年这个书我都不念了!满意了吗?!”
“你就为这个要毁掉自己的前途吗?我和你妈妈这麽多年的教育都是白费!”老爸的手都抖了,“你自己想一想,这值得吗!你这是自甘堕落!”
“值,非常值,”任侠一指门外,“赶紧去,去闹,不想去学校的话派出所就在那个路口直走右拐,去啊!你们再去,明年的录取通知书我还撕。”
那声音简直是从肺腑里嘶吼出来的,整个房间里都是回声,老爸和老妈被震住了,站在原地。
“我不是任佳,没法乖乖地听你们的安排,老爸早说过了吧,我就是天生刺头,你们越吵,我越不听话,”任侠说,“当时离婚的时候老爸其实是想要任佳的吧,她学习比较好,可惜,我是儿子,爷爷奶奶非要你留下儿子。”
“可惜,我这个大儿子没法让你们出去炫耀,”任侠说,“这个书我不会去念的,我就留在江城当博主了,是不是自甘堕落,你们等着看。”
“这点收入能养活你自己吗?”老妈看他的眼神非常陌生,“大好的光明前途你不要,任侠,你是怎麽变成这样的?”
“我教育过你多少次!”老爸说,“你永远不听!”
“我对你们也非常失望,不过还好早就失望了,”任侠说,“走吧,我能不能养活自己也和你们没关系了,就当没养过我这个儿子,行吗?”
“行……行,”老爸和老妈互相搀扶着出了门,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我们对你非常失望!你这样下去,会成为这个社会的废物!”
任侠猛地关上了门。
他反锁了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外头的声音渐渐远了,就蹲下来,把那几片轻飘飘的碎片拢到一起。
——依稀还能看出那封录取通知书的形状。
他没扔,随手拿了个文件夹,把那封通知书装起来,收进了抽屉深处。
咔嗒一声,抽屉关上了。
任侠看了眼窗外,烈日晴朗,鸟叫清脆,碧绿的梧桐叶在燥热的空气中摇晃着。就在那个晴朗的午後,任侠下了决心。他当然会成为大博主,赚很多很多钱,明年这个时候给任佳付学费,让她选她喜欢的专业。
老爸老妈已经对他很失望了,唯一为他们争气的希望转移到了任佳身上,然而任佳这个乖巧的女儿也选了自己的路走,他们又会怎麽想?还是“我们对你非常失望”吗?
任侠想到这里,竟然笑了笑。
*
他们早就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了,今年呢?又是为什麽突然旧事重提,来江城找他?
任侠皱了皱眉,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趁着早上的太阳还没那麽热,他把火锅带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又逗了逗奥利奥,依然只得到了小猫漆黑的後脑勺。
白天没什麽事可以做,任侠打开电脑,翻了翻硬盘里之前的素材,但没什麽心思弄剪辑,他手指漫无目的地在键盘上切换着,一路看到五年前的视频素材,就这麽浑浑噩噩把几个小时混了过去。
他在休假状态,钱哥没事不会来打扰他,火锅这几天陪他出差也累坏了,自己在狗窝里补觉,一整个白天都很安静。
手机又震了震,连续几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
任侠有个习惯,手机永远不开静音,当然这不代表别人随时都能找到他,因为他在开了响铃和震动的同时,也开了免打扰。
白名单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任佳算一个,後来在钱哥的强烈要求下,任侠把钱哥也加了进去。
黄博帆曾经也在白名单里,後来进了黑名单。现在……唐纬之也算一个。
现在发来短信的,会是谁呢?
任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任光锋:你爷爷情况非常不好,本来是想说服你改邪归正,回家看看,也好让老人家放心地走。现在看来你还是一样,根本没有给父母任何机会和馀地开口。时间有限,我和你妈妈也不能在江城耽搁,只能匆匆离开,多的不说,倘若你还有为人子孙的一点孝顺,就回雾城一趟。】
後面跟了一个地址,雾城第一医院13楼某病房。
任侠顿了顿,给任佳打了个电话。
“喂,”任侠说,“我刚刚接到消息……”
“爷爷不太好?”任佳说,“我也接到了,应该不是单独蒙你回去的。”
任侠笑了笑。
“但你要不还是让你男朋友陪你一起回去,”任佳说,“万一他们脑子一抽,又想把你送去电击治疗呢?”
这事任父和任母还真不是没干过,让他从雾城中学退学後,两人经过朋友介绍,联系了一家封闭式的特教学校,据说主打军训式严格管理,矫正效果非常好,机构的面包车都开到楼下了。只是任侠当时也是个十八岁的大小夥子,把窗户砸烂,翻到隔壁阳台,从另一部电梯跑了,机构的教官追他到小区门口,大庭广衆之下闹了一场,经警方劝解,任父和任母这才放弃了想法。
这事之後,任侠就来了江城,免得这两人又临时起意,送他去什麽特殊教育基地。
“……再说吧。”任侠说。
“或者跟你经纪人说一声也行,”任佳没继续这个话题,“我买票了,明天晚上到,你去的话,我俩可以在雾城见一面,一起过去。”
“你也注意。”
“我没事,”任佳说,“我九月还要读研究生,爸妈已经宣传出去了,就等着我这个女儿挣脸呢,应该不会当着亲戚和我吵架。或者你就先不要回去了,我先回去看看再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