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儿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当时还愁的哭鼻子,有十篇还是我替你写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圆睁,深呼一口气道,“好啊你,在这等着我呢!”
圆娘单手支颐笑道:“你就说我哪次抄《里仁篇》不是被你连累的,可不得未雨绸缪一番。”
辰哥儿绝倒,笔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苏迈在一旁提醒道:“笔意别飘,不然一会儿还得重写。”
辰哥儿怀着跌宕起伏的心情,笔端渐渐稳了下来。
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兄弟二人的书也抄完了。
辰哥儿搁笔,仰天长叹:“我觉得咱们
的默契还得练一练,练到爹爹看不出来的地步才好,这样就不用担心被罚抄书了。”
苏迈摇了摇头道:“没可能,咱们才吃了几年的米,能想到的花招已经被爹爹和叔父用烂了,还是好好读书吧,偷工减料是没有出路的。”
圆娘抓了一只雪白的梨子作势要咬,辰哥儿见状道:“圆妹,分我一块。”
她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能分梨吃。”说着,她从盘子里拿了一只新梨放在他的手中。
恰在此时,三人闻到一股油炸过的甜香,也顾不上吃梨了,忙争先恐后往厨房跑!
传说中的糖炸糕出锅了!!
厨娘手中擎着一张苇篦,篦子上摊着数个未炸的糕饼,旁边的小篓子里已经堆放了一层已炸好的糕饼。
叔寄端了个小瓷瓯,乖乖巧巧的坐在苇墩上吃糕,他夹了个桂花糖馅的,已经趁热咬了一口,黄灿灿的糕体上还印有小牙印,人却被烫的直呼气,捧着小瓷瓯直跺脚。
圆娘见状笑道:“慢点吃,烫破嘴巴可是要起口疮的。”
叔寄摆了摆手,忙的都抽不出空来说话。
辰哥儿拿了两个小瓷瓯,伸脖问道:“圆妹,你吃什么馅的?”
“一样来一个。”圆娘笑道。
半晌后,辰哥儿端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小瓷瓯递给圆娘,她十分诧异道:“这么些?”
厨娘解释道:“除了小娘子说的桂花糖馅,小郎君说的甜豆沙馅,我们大家集思广益觉得黑芝麻馅、核桃馅、松穰馅、杏仁馅、果子蜜饯馅应该也好吃,今早买了食材便尝试着做了些,小娘子快尝尝味道如何?!”
圆娘震惊!苏家厨娘举一反三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刚炸出来的糖炸糕很烫,圆娘一边吹气一边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
辰哥儿等不及了,端着小瓷瓯跑到院子里吃,任嬷嬷忙里偷闲把他拎进厨房,边拎边说:“外面天寒地冻的,小心吃进凉气肚子疼!”
炸糕表皮酥脆,内里松软,馅料浓稠香甜,每口咬下去都是惊喜,几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连不甚爱甜食的苏迈都接连吃了好几个。
六郎扶着乳母蹒跚的走进厨房,闹着要吃糕,等不及晾凉便要伸手抓,乳母一个转身错眼看不到就吃的满身都是,偏偏乳母还抱不走,一抱便哭,就要吃糕!
辰哥儿说道:“先喂他些糖炸糕吧,六郎不把糖炸糕吃到嘴里是不会离开的。”
叔寄一边吃糕一边打量弟弟道:“你呀你,年纪虽小,胃口却不小。”
苏迈坐在一旁吃得斯文,看着六郎的目光却有几分柔软,家里这群孩子,还真就属六郎没赶上好时候,辰儿这么大的时候一家人在眉州和汴京,吃穿用度自不必说,叔寄这么大的时候,爹爹恰好出仕杭州,钱塘自古富庶,各色用度亦是数不胜数,待到六郎隐隐晓事了,一家人随着爹爹来到密州,密州多灾多难,爹爹忧国忧民,家里的日子这才紧巴巴起来,万幸密州的公务都处理妥帖了,可以过个松心年。
几人吃好炸糕后,又被朝云叫去量身裁衣,圆娘呜呼一声,捏了捏圆圆的腰,欲哭无泪道:“早知道就少吃两块了。”
拂霜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小娘子可是在为家里节省布料,大可不必,今日新买了许多鲜亮料子,小郎君们又用不到,足够小娘子用的!”
圆娘给她一个你不懂我的眼神儿,由着她自行体会。
这世上有哪个小娘子愿意自己是圆滚滚的,虽然她叫圆娘,可真的不愿长得也圆圆的呀。
待到绣娘量尺寸时,拂霜想了想,又道:“再放些量出来吧。”
圆娘连忙摆手道:“不要放,不要放,这样还富余着呢,还放,要放到海里去吗?”
朝云劝道:“小孩子长得快,兴许衣裳没做好,人就窜了两寸,不多放些量如何使得?”
圆娘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见绣娘从长和宽里各放量两寸,又急忙说道:“宽里就不用放了吧。”
拂霜道:“当放,当放,不然衣裳做出来不好看。”
那行叭,圆娘的脸面得以保存,她大度的点了点头。
圆娘从屋里出来时,天空已经飘起细密的雪花,屋檐上落了一层洁白。
恰逢小郎君们从对面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人又凑到了一处去。
辰哥儿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道:“往常在杭州的时候,若是落了雪必会去山寺里踏雪寻梅。”
圆娘摇了摇头道:“密州的冬天,应该不会有梅花绽放,会被冻死的。”
辰哥儿又道:“可见孤标傲物的前提是得活下去。”
圆娘又道:“梅花哪里有什么品格?不过是有品格的人观赏它,它也带了三分品格。”
苏迈站在二人身侧,感觉他们说的有理,亦是轻叹一声。
苏轼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侧,望着空中飘起的雪花说道:“密州倒是有一处地方能观梅,你们去不去?”
三人齐齐转头,说道:“去!怎能不去!”
于是,砚青去套马车,砚秋去收拾行装,圆娘身边的知雪,辰哥儿身边的春砚,都为各自的小主子准备出游的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