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魇说道:“大典那天去云天境时,我觉得阿离那位顾三师伯说的话在理,可又不全对。”
那已经是好些天之前的事了,钟离净有些迷茫。
“哪句话?”
谢魇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他说阿离那日所作所为一举两得,我看分明是一举三得。阿离既要收服那些老家夥,让他们入局,也要安抚九曜宫弟子,九曜宫弟子微弱,可在阿离心中要在那些老家夥之前,此外还有一件对阿离来说必须要做的事。”
钟离净问:“什麽事?”
谢魇道:“阿离要为白乘风出气,所以那日在继任大典时故意激怒那几家老家夥,之後入云天境动手时,也应该是存了这份心思。哪怕白乘风做错了很多事,终究是阿离的义父,他曾经被道盟这些老家夥逼迫取舍,这口恶气,阿离一定会帮他出。”
钟离净叹道:“是啊,也就只有你看出来了。可这口气出完之後,我又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他们可不可怜不重要,反正挺讨人厌的。”谢魇又道:“估计不只有我能看出来,像老院长丶顾云他们应当也能看出来,而我这个人喜欢邀功,所以只有我跟阿离挑明。”
钟离净被逗笑了,“猜准我的心思,又想要什麽奖励?”
“不用奖励,我还送你礼物。”
谢魇神神秘秘地笑着说:“那日阿离正式继任九曜宫宫主,道盟各家丶云国丶海皇宫都给阿离送来贺礼,虽然因为极乐宫与道盟立场不合不便送礼,但我还是给阿离准备了一份贺礼,庆贺我的阿离成为宫主。”
钟离净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外,明明门外无人,他神色却凝重起来。
“什麽贺礼?你让人送来了?”
谢魇应得轻松,“对啊。”
钟离净心道果然如此,“如今几大上宗的人还没全部离开,这种时候你敢派人给我送礼?”
谢魇哄道:“放心,不会有人察觉的,阿离这个时候出门看看,大抵就有人过来通报了。”
这种时候谢魇的人要是敢来,被发现的风险会很大!钟离净边想边往院外匆匆走去,一边传音问谢魇:“你让谁来了?红绫还是白堂主?别告诉我,你把佘长老叫来了?”
以佘长老的修为,自然不会轻易被发现,红绫也擅长隐匿本体,白堂主更是有人族血脉。
钟离净大步走向前院,刚选好了房间的鹿灵羽见到他背景如此匆匆,在身後远远叫住他。
“师父,你去哪儿?”
“我今日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好好修炼!”
钟离净使出了缩地成寸之术,转瞬到了沧溟院门前。
谢魇轻声笑起来,“阿离莫要心急,人没进九曜宫。”
“你……还想让人进九曜宫?”
这多危险!
说来也巧,钟离净刚走出沧溟院,顾行远刚好御剑过来,见到他登时眼前一亮,飞身过来。
“咦?净儿是知道我来了吗?”
钟离净开门见山地问:“师叔,可是有人送来贺礼?”
顾行远更懵了,瞪大眼睛看着钟离净,在袖子里摸出来一块有着钟离净灵力的玉符,“你怎麽知道的?方才城中的弟子来通报,说有个少年来送贺礼,我一眼认出你亲手刻的玉符就过来找你了,你认识吗?”
谢魇这会儿又不吱声了。钟离净听顾行远这麽说,猜测人刚到天澜城,还没进九曜宫,接过玉符就打算下去找人,“人在何处?”
“在城门外,说是金麝岛来的,路途遥远,拖延了些时间。”顾行远说来都有些好笑,“我没听说过这个金麝岛,听起来应当很远吧?净儿,这真是你结识的哪一路朋友吗?”
钟离净怔住,“金麝岛?”
顾行远点头,“那少年自称名为谢羽,阿离认得?”
谢羽……
钟离净眼底有过一瞬怔愣,圈紧手中银蛇镯。他是认得一个叫谢羽的少年,是在秘境时……
他方才的紧张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无法遏制地生出几分期待,没等顾行远再问,就御剑飞出天澜城,往城门方向飞去,只给顾行远留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若有人问起,师叔就说我还未出关!”
他走得太快,顾行远压根来不及拦,他也是从未见过钟离净如此着急,御剑如此之快。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後,那一道剑光就飞到了天澜城城门前,看到城门时,反倒缓下来。
钟离净看向手中没了声响的银蛇镯,抿了抿唇,取出斗笠戴上,才御剑飞落到城门口。
不必他四处遍寻,他就一眼找到了那个自称金麝岛而来的少年。那少年一身黑衣,手持一柄折扇,相貌极致俊秀,黑眸回眸望来时,勾唇一笑,又显出几分风流蕴藉。
记忆中,秘境里的谢栩曾经化出一个少年模样的分身接近他的徒弟阿离,在这个少年第一次现身时,便是这副模样。而此刻,城门口的黑衣少年正合起折扇,朝他走来。
恍然间,现实与记忆中重叠,唯有话语截然不同。
“想来这位前辈是九曜宫下来的长老吧?我名谢羽,来自金麝岛,今日来,一来是为九曜宫新任宫主送来迟来的贺礼,二来,是为我家岛主,给他一位很重要的人传话。”
听他这麽说,守城门的修士才察觉城中有人来了。他们看不穿钟离净斗笠下遮掩的容颜,也看不穿他的修为,却认得他衣袍上属于九曜宫标识的暗纹,纷纷行礼喊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