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魇回头看去。
石蕴也在。
萧云鹤不在,他这位代院长如今在天道院已是稳坐院长之位,气度也比以往更从容自若。
他只稍稍停顿,二人便御剑追上来,拦在他前路。
若是往日,谢魇还会跟他们说上几句客气话,可刚得知天道院竟隐瞒自己天澜城的祭天典礼要提前一事,他再看二人,眼底不只有怒火,还有敌意,“怎麽?二位不仅要隐瞒我天澜城的事,还想拦我不成?”
林酌月笑容一僵,回头看向石蕴,果然一脸心虚。
石蕴缓缓摇头,依旧慢条斯理,“看来妖王都知道了。也罢,我们原本也无意隐瞒谢兄,而谢兄正巧今日出关,想来也是与小白有缘。谢兄莫急,先看过这信再做决断。”
他说罢掷来一枚玉简,谢魇一心赶去天澜城,原本无意与他多说,可认出玉简上有钟离净的气息後,他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接玉简。
林酌月看了看石蕴,方才还故作嬉皮笑脸的脸上蔫吧下来,“我就说瞒不住谢兄的,若非老院长叮嘱,我此刻也该在天澜城了。谢兄,这玉简是小白特意让我们给你带回来的信,你看过後就知道来龙去脉了。”
谢魇一顿,“阿离给我的信?”
他指腹抚过玉简,看着钟离净留在上面的一缕神力,到底信他们一回,探入一缕神力。
玉简中果真是钟离净给他的信,谢魇却怔住,因为这信上,钟离净只给他留了两句话——
“谢魇,不要怨恨任何人,我只是想要你们父子都活着,此行若顺利,我会回金麝岛。你总说我心中有太多人太多事,待我这次回来後,往後馀生便只为你一人,可好?”
也只有这寥寥数语,就叫谢魇怔住了。他忽然回想起上回去天澜城见钟离净时,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难得主动的态度都有些古怪,尤其是最後让自己先走时……
原来他当时叮嘱自己当心,说的不只是让他回天道院路上当心,还是在叮嘱他日後当心。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决定好不让自己来天澜城吗?
信中只说若顺利,他便会回来,可若是不顺利呢?
那次相见,怕就是最後一面。
他终究还是没让他陪他到底。
谢魇竖瞳泛红,胸腔妖力翻涌,一口血水猛然喷出。
石蕴与林酌月俱是一惊,忙不叠飞近他,“谢兄!”
谢魇攥紧玉简缓了口气,面具下深呼吸让身上妖力平静下来。可非但他无法冷静,体内护心鳞也开始躁动,它也在担心他的阿离。
谢魇暗道一声小坏蛋没骂错的,擡手示意自己无事,依旧捏紧传送玉符,用力将其捏碎。
金光骤现,化出传送通道。
谢魇毫不犹豫御剑飞进去,只给二人留下沙哑的一句话,“多谢二位帮我带话,但阿离还在天澜城里,我就一定会去天澜城找他。”
他飞入传送通道後,传送符灵力随即消散。林酌月怔了怔,回头看向石蕴,“小白不希望谢兄去天澜城,谢兄他……不会出事吧?”
石蕴犹疑须臾,叹息一声。
“罢了,谢兄执意如此。”
林酌月捏紧拳头,脸色有些挫败,还有些不甘,仰头看向天道院上空越发严密的结界。
“若非还要担起天道院,我真想跟谢兄一起走。”
石蕴不语,神色一样沉重。
而此时,远在千里外的天澜城中,九曜宫小宫主一心要举办的祭天典礼在帝宫已然开始。
荒废了数千年的天澜城帝宫被重新啓用,一身白金华袍的新宫主也正在踏上万年前那位天澜仙帝顺利渡劫成仙之前修筑的飞升台。
他将在此地当着道盟各家的面祭告天道,倘若天道不曾降下责罚,他这仙帝就要当定了。
除了九曜宫弟子之外,这次典礼也有道盟七大上宗的参与,眼看那白衣白发的小宫主以及道盟新盟主登上飞升台,底下衆人神色各异。但不知为何,就连素来支持小宫主的九曜宫太上长老顾云和天道院老院长萧云鹤,脸色都恨凝重,不见喜色。
各家宗主教主都已来齐,却是没见到各家的长辈。
钟离净接过顾剑声手中燃起的香,在九曜宫长老宣读完继任仙帝的贺词後,便走近飞升台上的青铜鼎,深深躬身一礼,而後将手中的香插入青铜鼎中,看着青烟渺渺飞上苍茫天际,冷艳侧颜看去颇为冷淡。
这场典礼,似乎无人欢喜。
天澜城上空晴空万里,并无回应,站在一旁的九曜宫长老回头看了眼顾云才接着说出後话,放下手中玉册躬身朝钟离净恭敬行礼。
“礼成,恭迎仙帝陛下。”
实际上,九曜宫的确脱胎于天澜城,也能算得上得了曾经那位天澜仙帝的荫庇。但从九曜宫创建以来,原本最有望接任天澜城帝宫的顾无名都不曾提出过要任仙帝,之後历代宫主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今日这位新宫主坚持要接任仙帝,九曜宫上下其实谈不上多高兴,反倒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他真的做到了。
他还让整个道盟中作为代表的各大宗门都承认了。
如此顺利走过典礼流程,下面各大宗门弟子与九曜宫弟子都还没缓过神,跟着各家宗主宫主躬身行礼,飞升台上的钟离净俯视底下衆人,神色淡淡擡手让各位宗主起来。
“诸君不必多礼……”
他话音一顿,目光越过几大宗门的人,落到後方一些的碧霄宗位子上,容泽真人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