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听大姐姐说,一对夫妻从别的城市来这所孤儿院,想领养个孩子。
“小吉,院长在他们面前说了你的好话来着。”大姐姐说。
小吉是这里最乖最听话的孩子,很聪明,会看眼色,莫名叫人心疼。
那对夫妻要女孩。
又过几天,六月下旬了,雨天很多,他趴在二楼窗台看雨,院墙那边的树枝淅淅沥沥,一方排球场呈土灰色。
像做梦,瓢泼大雨里一把深蓝色的伞宛如梦境里的图画。
深蓝色。
他的眼睛睁圆了看。
深蓝色的油纸伞没错,这麽大的雨,似玻璃珠下砸,油纸伞屹立不动,君子或是骑士,亭亭款款。
是那个女人又来了,这次也喝醉了吧,他匆匆下楼。
院长迎来:“小吉,赵英婉又来了。”
“我看见了。”他说。
他在笑,院长佯装责怪:“你还要配合那个女人耍酒疯?”
“不知道。”他收敛了笑。
如果女人是真心领养他就好了,他喜欢像女人这样的妈妈,还有像少年那样的哥哥。
赵英婉身上的酒气令院长紧紧拧眉。
“我要领养一个孩子。”赵英婉说。
“请回。”院长掉头,小吉站在一帮孩子中间,灯光下眼睛炯炯。
“你是院长吧?我要在你们这儿领养一个孩子。”
“请不要再来我们这里发酒疯。”院长严厉地说。
“是喝了一点酒,但没醉。”赵英婉歪头看,“孩子们都在吗?”
赵英婉指最中间的小吉。
院长烦闷地长叹气。
赵英婉像是不认识他了,但指了他,他跑向院长,愿意第三次跟赵英婉回去一晚。
“回去,回去。”院长赶他走。
“我想——”
“出尔反尔的人我们看不上。”院长打断他,牵住他的手,带他走。
他回头。
赵英婉似乎在看他,虚无地看,悲伤地看。
这个女人的两幅面孔,发出他好奇的芽,为什麽会这样呢?连带着那特别的庭院,那位少年,都变得像一个秘密。
“我想。”他对院长说,“我真的想。”
院长沉重的眼光下坠,他抽出自己的手朝赵英婉走去,可他发现,赵英婉看不见他了,那醉眼里没有一丁点的他。
他站定低头,後悔这份冲动。
“走吧。”赵英婉说。
他扬起脸,跟在了赵英婉的身後。
这是第三次进女人和少年的家,夜色隆重,屋里没有开灯,赵英婉在沙发,他在玄关。
赵英婉点烟抽一口,躺在沙发上,又把他忘了吧,他背靠柜子,看下方。
赵英婉睡去,夹在指尖的第三根烟燃出星点,他静悄悄地拿了烟,瞪大眼看茶几,找烟灰缸灭烟。
这时候灯亮了,他吓一跳,他不是贼,挺直腰杆。
是那个少年开的灯。
少年的眼和他的眼均是半眯适应灯光,少年穿着黑色睡衣套装。
“我找烟灰缸灭烟。”他把烟头按在不大不小灰绿色的烟灰缸里。
尘遇不作声,来找熟睡沙发上的赵英婉。
他後退好几步让道,看少年拍完赵英婉的手臂拍後背,赵英婉不醒。
“妈。”少年沉声喊。
少年拍上赵英婉的耳朵,又拍她的额头,她动也不动地熟睡,这是个醉酒的女人。
少年貌似没撤,把他看了一眼,“我代表我妈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