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雨把玩着裴妍耳间的红玉耳坠,指尖忽然一顿:“冼陟峰?最近阁中起了一场火灾呢,没收拾好,还是不用去了。”
裴妍亲亲他嘴角:“没事的,冼陟峰有些恒墟留下的结界,不会烧坏的……我的画还是裴素商教的呢,看看有没有留下的画具……喂,痛痛痛——”
古雨掐住裴妍的下颌,将他强行掰到眼前,古雨淡色的眼睛半睁半闭,看得清眼睫间那颗小痣:“我不喜欢你提裴素商。”
裴妍一愣,想起古雨提起自己干过的那些好事,似乎其中也有裴素商的一桩,逼得他连残剑阁也不想回了。
……真是不像话,若是日後能活动了,总还得去找裴素商道个歉。
裴妍又讪讪低下头来:“不提不提……唉,我怎麽会变成那个样子?”
古雨眼神复杂:“嗯……不能全怪你。”
日暮时分,只不过站着说了会话,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竹林冷腻的雾气漫上来,裴妍揉揉鼻子,一连打了好多个喷嚏。
古雨用扇子敲敲裴妍的肩:“透气也透了,再待一会,还得请医师来医你的风寒,回去吧。”
裴妍又看看远方的山峦,打量冼陟峰,还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红白花色。不知为何,或许因为失去了漫长的记忆,裴妍此时望着那座理所当然近在咫尺的山峰,心中淡淡起了点久违的伤感。
为什麽?
……因为裴素商吗?
裴妍叹了口气,他刚想开口,想起古雨的委曲求全,又生生咽下。
古雨眼睛一转:“怎麽,不想回去?噢……又想起谁了吗。”
裴妍摸摸脸:“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醒来之後,还没见过裴素商。他好歹是我师尊,我,我受了这样重的伤,他都不来看看我?”
古雨叹道:“你和他的事情,我怎麽知道?伤心了,失望了,又不像我这样,就因为点喜欢非要缠着你……自然要走。”
“唉……”裴妍被古雨推着离开凉亭,“你这个阁主倒也清闲,今天就陪着我闲聊了一天?也没什麽事要做?”
古雨冷笑:“清闲?要真的那麽好玩,你又怎麽会把位置让给我?不过是你病的太重,好容易醒了,又成了这样一个病怏怏的模样……今天姑且陪你消遣,明天麽……只好让阿绵陪你了。”
“这样……唉,辛苦你。”
裴妍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想去想为什麽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忧心古雨会不会要和他挤同一张床。虽说少年时的亲密也不少有,可或许是大病初愈,裴妍性情也有变化,古雨的亲吻和触碰,都令他的身体本能抵触。这也便罢了,若是古雨要……而他就如今天那般没忍住,推开了古雨,古雨肯留在自己身边,本就受了许多委屈,那张聪明的脸上露出带三分无奈的失望,看得裴妍心中隐隐作痛。
不过,古雨永远是聪明的,又或许永远读得出他的心思。他将裴妍送回醒来的那间卧房,又轻手轻脚将那些繁复华丽的衣饰一件件摘下来,便叫来沉默寡言的侍从,自行离去。裴妍并不很困,但侍从端来的药汤中或许有安神的效用,连月亮都没出来,裴妍便沉沉睡去。
古雨不在,少了一些或许不愉快的麻烦。
可惜,就连不受打扰的睡眠,也并不那麽安稳。
裴妍睁开眼睛,发觉眼前一片粉白,花瓣细碎飘落,他伸手一接,竟是置身于碧桃花林之中。
“咦……冼陟峰,”
醒时想去没去成的地方,梦中倒是来了。裴妍无奈。
“喂。转过来。”
有人揪他耳朵。
裴妍大怒,擡手就要揍,身後那人却轻巧地让开了。
还是林阿,那个裴妍只记得名字的梦中人。
他模样未变,神气却年轻不少,头发松松束着垂在肩头,和裴妍一样的制式白衣,眉眼疏朗,看上去竟像个少年。
裴妍大惊失色,没想到才被古雨不轻不重刺了一顿花心滥情,竟然今晚做梦还敢梦见别人!他赶紧向後退了两步,摆手道:“又到别人的梦里来干什麽!还动手动脚……不像话!”
林阿冷笑一声,见裴妍有意躲他,便刻意俯身,装作要贴近他,裴妍退两步,他便进两步半,终究是将可怜的裴妍堵在一株碧桃花下,卷发的少年死死咬着牙关,後背贴着花树,闭眼不看他。
林阿似乎低头了,长发冰冷的发梢在裴妍的颈间晃动,引起一点似曾相识的痒。
裴妍轻轻擡起眼皮,本以为要看见此人没心没肺的哂笑,可却吃了一惊。
林阿微皱眉头,见他睁眼,正好擡眸看过来,细长的眉眼间,只是一副郁色。
——他在伤心。
这样的人……也会伤心吗……
裴妍觉得心口发堵,继而是无能为力的烦躁,他懒得躲藏,揪起林阿的领口:“你到底要干什麽……莫名其妙到别人的梦里来,弄的人觉也睡不好。”
林阿翻他白眼:“你又要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