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悯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这这……人伤成这样,接下来的话让他怎麽开口?
他先前竟忘问陛下,若小侯爷受伤能否用辇送出去,现下真是後悔得险扇自己耳光。
“小……”
他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却见礼部尚书匆匆而来,见到他们两个不过略点了下头,就朝里走。
只是目光在季承宁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小侯爷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对方反而有些尴尬,快步越过去。
秦悯终于找到了话头,长叹一声,“封大人也是不易,昨夜不知怎的,有宵小散布流言说考题早就泄露了,更有胆大包天的逆贼将所谓的名次榜贴在贡院大门上。”
季承宁苍白得瓷一般的脸转向他。
饶是秦悯脸皮厚过天也顿了顿,“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逆臣贼子在捣鬼,偏偏有贡生带头闹事,堵在贡院门口要个说法呢,唉,为官难啊。”
季承宁看他唱作念打一通,感觉有点好笑。
但他没笑。
因为他此刻有更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怎麽回家。
且不说没有车马在他候着他,他这双腿爬能不能爬回去,就算他爬回去了,身上的血又该如何交代。
秦悯见他毫无反应,亦无话可说,急得满头冒汗。
一路无话。
季承宁将披风整理了下,自己大步踏出宫门。
牵动伤口,他呲牙咧嘴了下,但还没等收回牙,就看了一架极眼熟的马车,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朝霞淡红,宛若丽人的胭脂妆。
正落在那人脸上。
于是轮廓融化,暗昧不清。
“阿杳?”
崔杳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季承宁。
季承宁自以为披风将腿遮得严严实实,加之他步伐很小,应该看不出端倪,便无所谓地笑道:“和殿下下棋,竟忘了时辰,就在宫中留了一夜,你怎麽来了?”
他这番话说得自然,行云流水。
落入崔杳眼中,却极可恨。
受到这种羞辱,季承宁竟然还在替皇帝遮掩!
他就那麽忠心耿耿!
腮内软肉被咬得血肉模糊,崔杳面上却看不出什麽情绪,只更小心地扶住季承宁,半搂般地带他上马车。
小侯爷大庭广衆之下被表妹……虽然现在是男装的表妹如此细心呵护觉得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但转念一想他现下的确不便上马车,就由着崔杳了。
“世子。”崔杳轻声唤他。
太轻了,以至于季承宁没有听到他声音中的颤。
季承宁擡头,笑道:“怎麽了?一大早上这样粘人。”
崔杳望着他。
崔杳啓唇。
他说:“杀了他好不好?”
季承宁悚然巨震。
原本见到崔杳涌现出的放松睡意瞬间没影了,小侯爷一把捂住了崔杳的嘴。
杀,杀谁?!
这根本就是不能细想的话。
崔杳目光下划,从季承宁毫无血色的手指看到,他瞳仁陡缩,看到半遮半掩的双膝。
他擡头,鬼使神差间伸出舌头。
舌尖一扫,舔过季承宁的掌心。
凉的,有些粗糙,带着季承宁身上那股暖甜的香,像块口感极佳的冰。
喉结不可自控地滚动了下。
季承宁猛地缩回手。
救命啊,我表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