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琳神色稍缓,“我素不信梦。”
他盛了碗汤,季承宁半起身,双手接了过去。
“说到底,玄奇之事只在人心,倘解梦谶纬术真确有其事,那麽文官不必皓首穷经,武将也不必战场拼杀,于床榻间静听天命,循规蹈矩度此一生,岂非更好?”
季承宁无言,若有所思地垂眸。
为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辗转反侧实在可笑。
就如他二叔所言,成事在人,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
小侯爷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去探探崔杳的底细。
季琳:“怎麽?”
季承宁深以为然地点头,“二叔说得极是。”他心绪上扬,欠欠道:“二叔既然这样以为,为何还要抄莲伽经祈福?”
季琳说:“食不言。”
季承宁端起汤碗,仰头一饮而尽。
末了朝季琳一笑,身上阴霾郁气一扫而空,“我吃好了。”季承宁起身,见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侄儿想起尚有功课未做,且先去了,二叔慢慢用。”
……
季承宁已打听到了崔杳住在花园东南角的别院,带着两个贴身小厮,并四位精壮家丁前去一探究竟。
就算去探底,小侯爷也是彬彬有礼地去,所带礼物俱与宫中所用别无二致,端得是珠光宝气,礼数周全。
天色已晚,有星无月。
是妖鬼横行之时。
东南别院实在太偏,季承宁等人一路过去,触目所见古松蜿蜒虬结。
昨夜下过一场雨,木色更显青翠冷冽,爬藤缠绕,满地落叶被草草扫到旁侧,露出条曲折的石子小路。
曲径通幽。
再往前,见苍白的墙面上开着扇高一丈,长一丈的小门。
“唰,唰。”
两盏浅黄灯笼随风摇曳,一晃,一晃。
诡异得让人心颤。
怀德大着胆子上前拍门。
“嘎吱——”
嘶哑凄厉的一声响,在场诸人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门开了条缝。
季承宁精神一震。
两扇漆黑木门却探出个梳着双丫簪的小脑袋,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衆人,脆生生地喝问道:“做什麽?”
季承宁紧绷的心绪微微松,笑道:“你们姑娘歇下了吗?去通传一声,就说,”他顿了顿,“他兄长来给他送温居的贺礼。”
“姑娘睡,”小丫头话音顿住,欢欢喜喜叫道:“姑娘,你来了。”
季承宁上前两步。
门陈腐破旧,连个门环也无。
季承宁抽出帕子,裹住五指,擡手去拉门。
不期刚伸过手去,便碰到个硬硬的东西。
季承宁头皮一麻。
是崔杳的手!
他隔着手帕都感受到了崔姑娘肌肤冰凉,手指硬得像块石头,和温香软玉这四个字连点边都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