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崔杳却无甚反应,连那点恐惧都像是为了敷衍自己装出来的!
但这些不对劲又不可明言,他总不能和别人说,他拿枪指着崔杳,崔杳却不怕。
这事无论怎麽看都是小侯爷在仗势欺人无理取闹。
季承宁使劲捏了捏眉心。
回院後,他梳洗更衣完,脱力似的砸进床榻。
崔杳……
思量几息,季承宁连声唤道:“阿洛,阿洛。”
房内倏地响起阵细微的响动。
“公子。”一个微哑的声音应答。
“去查查这位崔姑娘的底细,”枕头下,季承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年岁丶样貌丶原籍丶亲眷,凡与崔杳相关,尽要仔细查明,然後回来报我。”
“是。”
卧房内彻底归于寂静。
季承宁辗转反侧,至天边破晓才睡去。
轻容幛放下,被遮了大半的日光温和地撒在季承宁脸上。
他怕冷,紧紧拥着锦被,只露出小半张脸,睡得正沉酣,白净的面颊微微泛红。
怀德和持正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一高大身影快步上前,一把扯掉纱幛。
阳光刺目,季承宁拿手去挡眼,喃喃道:“阿洛,别闹我。”
对方循循善诱,“公子现在还不起来,国子监的早课怎麽办?”
季承宁迷迷糊糊地说:“就说,就说我昨夜夜游冲撞了鬼神,高烧不退,告假两日。”
可这次内侍却没乖乖领命下去,反而又道:“季琳处该如何交代?”
季承宁虽还未醒,但还是被这大逆不道的叫法吓了一跳。
反手一巴掌拍了过去,“你疯了?我二叔那……他回府比我晚,嘱咐人嘴严实些,别让,别让我二叔知道。”
话音未落,两根冰凉的手指落下,温温柔柔地压在他脸上,而後,狠狠向外一拧。
“唔!”
季承宁霍然睁眼。
他先看见的是立在床边垂首不语的怀德和持正,二人皆没动,阿洛昨夜出去了,季承宁身体一僵,那,他脸上的手是谁的?
他虽有了猜想,但犹带三分侥幸地擡头。
正与他二叔凉飕飕的眼睛对上。
“二,二叔!”季承宁一把将自己卷入被子中,隔着一团乱七八糟的碎发向外观察,小心翼翼地问:“您怎麽来了?”
季琳冷笑,“你是二八年华的闺阁千金,我可来不得。”
季承宁听他二叔的语气凉得要掉冰碴,极识时务地爬了起来,指天指地地发誓,“二叔,我绝无此意。”
季琳只觉再看这混账两眼自己就要短寿十年。
他沉声道:“赶紧起来,今日你同我一道走。”
季承宁在仆从的服侍下匆匆换衣裳,闻言不可置信地问:“我坐二叔你的马车?”
季琳一笑,“委屈你了。”
“不敢!”
季承宁寒毛直立。
他不怕他二叔生气,看见对方笑却要打哆嗦。
他胡乱梳洗一番,终于有了个人样。
季承宁对着正翻看他字帖的季琳笑得极真挚,“二叔,早膳用什麽?”
季琳一甩衣袖,“日上三竿才起身还想要饭吃?”
季尚书撂下句掷地有声的狠话,“没有。”
季承宁哀怨地看着他二叔,哪里日上三竿,现在不过才卯时三刻!
一刻後,马车上。
季承宁先拿小刀将热气腾腾的胡饼切成小块,以一寻方干净的油纸托着送到他二叔面前,下面还小心地垫了手帕,“二叔。”
他知今日是大朝会,季尚书换了身簇新银红官服,不可有丝毫不洁,故又取了银签,扎了一小块,一并送给季琳。
少年楚楚可怜地眨巴着桃花眼,“二叔,侄儿并非不想去国子监,而是昨夜半宿没睡,太过倦累,没能起来。”
季琳再冷不下去脸,接了胡饼,语气依旧凉凉的,“为何?我家世子是头悬梁锥刺股地温书了,还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