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宁朝赵银点了下头,“若无异常,你们今晚就能回去。”说着,他露出了个笑脸。
似是,污泥之中绽开了一树桃花。
赵银有一瞬恍惚。
“赵叔,你是曲府的老人了,你家大少爷让你运的是何物,你果真,一点都不知吗?”季承宁声音放得轻柔。
赵银干涩的唇翕动,沉默几秒,最终断然摇头,“我们不知道那是什麽。”
他态度坚决。
季承宁转身而去。
府医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回大人,卑职学识有限,或有含糊不明之处,还请……”
季承宁擡手,“周大夫,请直言。”
府医深吸了一气,“大人您看,此物软腻中又含细颗粒,卑职仔细看过了,里面的细颗粒是石头研磨的粉末,软腻的大抵是某种果子的酱与香粉混在一处,卑职以明火靠近,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可以点燃,”他面色有些红,“卑职只闻了一点点,就觉得身上倦软滚烫,心情昂然,卑职以为,”他顿了顿,尴尬地说:“这也许是种春药。”
季承宁:“……什麽?”
他怀疑府医诊断错了。
可府医满面酡红,目光含笑又有些涣散,恰如,用了春药的症状。
季承宁深吸一口气。
荒唐!
曲奉之乃官宦子弟,书香门第出身,学识虽平平,但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同进士,怎麽会费尽心力运春药回来?!
季承宁宛如被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一面是深觉衆人一晚上折腾尽数付之东流,一方面却是有点高兴和愧怍。
无事,最好是无事。
不然他不知该——“而且大人,卑职发现,这东西或可合酒服用。”
思绪被陡地打断。
季承宁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又一下波涛汹涌,他崩溃道:“你怎麽发现的?”
府医茫然道:“医书上说的。”
季承宁干巴巴地哦了声,“原来如此。”
末了,他咳嗽了数声,“劳烦大夫再开些止泻止吐的药。”
吩咐厨下做了些好克化的饭食,连带着药一并送进戒律堂。
诸人折腾了半夜,至坠兔收光,方疲倦地回府。
季承宁回府中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里里外外地洗了数遍,换到第五桶水,才觉得自己身上没有臭味了。
他阖目靠在浴桶边缘。
这事情太古怪了。
曲奉之若觉得琬州春药有起效,特意带回来,虽数量大了些,但并不违律,轮不着季承宁来管。
可这小小的春药要用血珠做掩护,还藏进人体内,无论怎麽看都不正常。
更何况,曲奉之还有可能作假了勘文。
那东西怎麽可能只是春药?!
季承宁把脸埋入热水中,烦躁地吐了两口气。
“咕噜咕噜。”
泡泡一簇簇地升起。
“唰啦——”
季承宁茫然地睁大眼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衣料擦磨的声响。
他叹了口气,“阿洛,衣服放下就行。”
隔着扇薄薄的屏风,若见人影闪动。
是个格外纤长丶高挑的人影。
季承宁忽地觉察到古怪,“阿洛?”
对方不言。
只是微微垂下头,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在看他矮几上,他从身上解下来的东西。
目光从一道符纸上一闪而过。
他目力极佳,因而一眼就看见了,那符纸最不起眼的边角,几乎要同祈福万寿纹混在一处的一团,其实不是花痕,而是,名字——信男曲平之敬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