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落到了实处。
崔杳缓缓吐了一口气。
手臂无意识地缩紧。
季承宁见他方才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虽然他觉得真该惊住的是自己,故而没有阻止崔杳拥抱的动作。
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骨肉贴合,休戚与共,同生共死,都不过如此了。
“阿杳!”
崔杳一惊,抱得愈发紧了。
季承宁剧烈地喘了口气,“你先放开我!”
他真要被勒死了!
……
不日,沧州起兵,举朝震惊。
与此同时,一道旨意在朝野间流传,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大意是朕德薄,得上天见怜勉强季承大统,朕百年之後,传位太孙周瑄,倘时年太孙年幼,则由太子太傅荀清英丶太子太保齐凌烟丶录尚书事崔瞻暂行辅政。
这些人,或早已病逝,或卷入争端被诛杀满门,无一在世。
更为这道圣旨的真僞增加一丝疑云,斯人已逝,无从查证,可怎麽就那麽巧合,其中年纪最小的崔瞻在昭明皇帝病逝前还不到四十岁,不足二十载,圣旨中三位辅政竟无一个活着?
但,最让皇帝坐不住的不是圣旨,而是圣旨中的太孙周瑄竟还活着,就在季承宁麾下!
朝廷当然严辞斥责其为矫诏,是乱臣贼子编造出蛊惑人心的谎言,不过这麽多年朝局腐败,官员媚上欺下,发出去的邸报根本没几个人相信。
除了谋害太子丶太孙,假传先帝旨意外,一桩旧事更是令军中震惊,那就是当年永宁侯之死并非全是蛮部反复无常,而是许晟得了皇帝暗示,蓄意为之,从头至尾,永宁侯就是死于其忠心耿耿效忠的圣上算计中!
这个消息一出,更令无数人心寒,又心惊。
永宁侯与皇帝既是青梅竹马,又有从龙之功,战功赫赫,连这样的人都免不得一死,他们这些人又当如何安身?
大军从沧州出,一路上势如破竹,沿途守将不是早知季承宁用兵之神,就是百姓对朝廷已是失望至极,箪食壶浆,以应将军。
皇帝不得已诛杀许晟,称其为主犯祸首,是致使自己和季氏离心离德的元凶,可,反而更坐实了流言。
又三月,圣旨明发天下,愿封季承宁为洛河王,所谓洛河,乃本朝龙兴之地,此举无异于愿意与季承宁共分天下,圣旨中却无一字提到周瑄,显然不愿意承认其身份。
这其中也有皇帝的心思。
无论这个周瑄是真是假,但既已有了太孙的名头,岂肯屈居人下,季承宁用他的名头占大义出兵,朝廷只封季承宁,而不封赏他,必会引得周瑄对朝廷丶对季承宁的不满,物不平则鸣,无外乎是。
但出乎朝廷意料是,这道圣旨并没有抵挡季承宁军队的步伐,却,长驱直入。
一路上与百姓秋毫无犯。
至今年二月,兵临城下。
事前季承宁传令,此乃皇帝一人之过也,与诸人皆无干系,只为捉拿祸首主犯,还天下一个清明!
三月初,洛京城破,无伤百姓。
僞帝周昀引火自尽,是为史笔收梢。
马蹄踏过地面,夜空之下,季承宁望着熊熊燃烧的殿宇,忽地想起那场梦。
他偏头,身边不见崔杳,忽地想起他是率领军队从另一侧入城的。
“将军,寻到太……太子殿下了!”
季承宁猛地擡头,“在哪?”
……
自然不是在太子寝殿,而是季承宁从前最喜欢参加宫宴的安平殿。
早不复昔日华丽。
季承宁擡手,示意衆人等在殿外,自己则迈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