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似有什麽砸地的声音。
季承宁猛地擡头,但见两个军士搀扶着个不省人事的人走到路边放下。
季承宁拧眉,“快叫军医过来,”复道:“叫军医们熬好解暑的药汤备用,若有口含的丸药,就交给每队的伍长保管。”
他沉思几秒,“传令下去,全军则靠河水丶有荫蔽处休整,待到日落再行军。”
“是!”
此话既出,衆军士被晒得黑亮黑亮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
李璧有些犹豫,“将军,夜里行军是否不安全?”
季承宁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谁不安全?”
李璧被噎了下,这才想起他们带的是数千人,全副武装的军队,哪个山匪毛贼敢来滋扰?只有他们避之不及的份。
“是,”李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属下愚钝。”
“你说的也有道理,”季承宁慢慢道:“再派哨卫勘察地形丶官道,骑兵在前,步兵殿後。”
李璧双手抱拳,“是!”
季承宁的命令很快传达全军。
马车内。
周琰烦躁地睁开眼,“怎麽停下了?”
“回殿下,季将军说先寻阴凉地休息,待日落凉快了再行军。”
“胡闹!”周琰冷笑道:“我遍观兵书还从未见过有人夜里行军的,阮泯竟也不阻拦他!”
下属立在马车外,此处无荫蔽,他只觉後背一下就湿透了,布料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忍不住小声辩解了句:“回殿下,实在是太热了。”
“再热难道能热死人?”周琰嗤笑道:“若夜里行军出了什麽事,季承宁……”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线冷光,“罢了,随他去。”
下属无声地退下。
马车外,大军终于找到了阴凉地,扎营休息造饭。
季承宁则策马在附近转了一圈。
地面很干净。
干净得简直诡异,除了沙土什麽都没有,连草根都看不见多少。
崔杳弯腰,拈了一把土,神色有些微妙。
季承宁学着他的样子,在地上也拈了把土。
他挖得比崔杳更深些,只觉土里混杂着什麽柔软湿黏的东西,椭圆形的,密密匝匝地黏在一处,手指稍一用力,黏糊糊的汁水四溢。
利刃刮过眼前而不变色的季小侯爷顿时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僵硬地拍了拍崔杳的肩膀,魂不在深地接过手帕,然後以一种能把自己的皮搓下来的力道狠狠地蹭手指。
黏腻液体和灰土融合,瞬间将手帕染黑了一片。
季承宁好像看见了自己已经离体的幽魂,半晌,干巴巴地开口,“是,什麽东西?”
“仿佛是还未成形的蝗虫。”崔杳柔声道。
季承宁一下理智回笼。
大旱之後多有蝗灾,蝗虫铺天盖地,凡所见都要啃食个干净,所以,蝗灾後往往伴随着□□,而後,必有大疫。
季承宁神色沉沉。
平城的百姓说鸾阳郡快一年没下雨,郡内情形简直令人不敢细想。
季承宁扔下手帕,“回去吧。”
二人并辔而还。
待回营地,崔杳道自己想随哨卫向前看看。
李璧热得都快和小狗一般吐舌头了,还自告奋勇,“将军,我想和崔先生同往。”
季承宁若有所思,犹豫地看了眼崔杳,最终摆摆手,“且去。”
二人领命离开。
愈往内,土地愈发干裂,四下虽有林木,却无枝叶。
不仅没有叶,连树皮都坑坑洼洼的,好像被什麽东西大力撕扯过了,露出里面灰白的芯。
“唰——”
李璧拔剑出鞘,“谁?!”他大喝道:“出来!”
树枝轻颤,片刻後,後面竟颤颤地走出来一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有气无力地伏着地面,缓缓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