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怎麽会在那张冰玉一般冷漠的脸上,看到了抹一闪而逝的悲戚。
崔杳转身而去。
李璧吐得头晕眼花,强撑着跟上。
二人飞快回到营寨。
李璧苍白着一张脸,将事情如实禀报。
出乎他意料的是,季将军的反应非常,非常平静。
不对,不是平静。
李璧盯着季承宁的脸想。
是一种,失望与厌恨到了极致的麻木。
他命军医准备好遮罩,亲自带了二百馀人与他们回到刚刚发现尸坑的地方。
此处本就不浅。
四面还隐隐可见石壁,从前大约是拿来蓄水的深池,但死得人太多,无处安葬,或者说,他们没有家人给他们安葬,只得全部躺在深池中。
诸军士无言。
天色已晚,火光照亮一张张静默的脸,如同铁铸,唯有瞳孔巨颤,昭示着他们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衆人得季承宁下令,动作极快,挖旁边的土将深池填上,又在上面垒起了个三尺高矮的土包,以免有人挖坟偷尸。
至于那截骨头,亦被崔杳放入坑中。
待埋完尸首,季承宁扬扬手,无声地示意衆人和他回去。
一路无言。
……
三日後,兖郡。
因鸾阳已陷入贼手,朝廷一开始就让他们去离鸾阳最近的大城兖郡休整。
兖郡郡守张问之似乎早就知道季承宁一行人将至,特意率兖郡大小官员在城门口等候。
大军飞驰而来。
张问之喜不自胜,忙小跑着上前,率先牵住了季承宁的缰绳,“这位就是季小将军吧,果真英姿勃发,一表人才!”
季承宁面色淡淡,“李大人客气了。”
郡守并不在意季承宁的态度,毕竟但凡京中来人,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九重宫阙上,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几位大人随我来。”
军队被带进原本兖郡守军的驻地驻扎。
季承宁等人则被引入馆驿。
说是馆驿,其实用别院来形容更恰当。
季承宁丶周琰丶几位京中随行的官员丶还有季承宁特意吩咐带上的崔杳,各自沐浴更衣後,由貌美侍人引着入内。
别院极偏僻,静谧。
穿过九曲雕花回廊,季承宁眼前骤然开阔。
但见眼前乃是个长百馀尺,宽百馀尺的花池。
延药莲成片,芳香馥郁,人头颅大小的花朵下,乃是条条鳞片金灿灿的锦鲤。
外面连河流都干枯了大半,这花池内的水却如此清澈,立在池边,即有凉气拂面,时闻潺潺水声。
花池正中央是一水榭,整个楼台皆用檀香木,层层叠叠,共有四层七尺,楼台高矮不一,轻纱似雾,随水面上的风飘飘荡荡,远远望去,如蓬莱仙境。
季承宁一步,一步地,随着侍人引导进入水榭。
甫一入内,但觉冷气扑面,激得人浑身一震。
他眼珠缓缓转动了下,看见他们身前的整个屏风,不对,是他以为是屏风的东西,其实是拿整块冰磨成的,以能工巧匠,点缀金粉,绘制了飘忽的仙山图。
郡守见季承宁来了,殷勤上前,笑道:“兖郡僻远,招待不周,让将军见笑了。”
季承宁好像才回过神。
他弯起唇。
“哪里,大人,过谦了。”
眼中,却没有丁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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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出来了,可给我卡坏了。
本章红包掉落,老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