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理解。”
“请回吧。”
他想等明天早上赵英婉醒了之後再回的,他走向玄关,记起很晚了,距离远,大晚上的一个人怪害怕的,附近还有片很大的竹林,风能吹出独特的叫声。
他回眸看少年。
少年给赵英婉垫好抱枕,去灯的开关边,少年对上他的视线,等他出门就会关灯。
他移了眼,过玄关开门走出,关门,好像有“啪”一声响起,是少年关了灯。
树林的呜呜声,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想象独自回孤儿院的路程,恐慌。
他敲门,很不好意思。
少年开了门,室内也是黑暗,比起他身後的,要有安全感吧。
“我能不能明天早上再回去,就像上两次一样。”他说,“很黑,害怕丶不安全。”
少年想了想,说:“行。”
他进屋,少年应该是回房间了,这个家里的玄关他都熟悉了,靠着柜子坐下,闭上眼睛。
尘遇半路折返,是醉酒的妈妈带男孩到家里,他该代表妈妈说句“可以睡沙发”的话。
见男孩靠着柜子睡了,尘遇什麽也没说,走了。
天光亮,红棕色的木地板像巧克力发出光辉。
沙发上,赵英婉醒了,头痛,揉太阳xue,想抽烟。
赵英婉拿地毯上的女士烟盒,看见了睡在玄关的男孩。
像见了可怕梦魇中的敌人,赵英婉直勾勾的,维持拿烟盒的动作。
烟味,熏醒他,他的身体酸痛,揉脖子睁开眼,面前的不远处站着赵英婉。
抽烟的女人单手抱臂,审视他。
他赶紧站起来,半垂眼睛。
“我不是说过,如果还有下次,一定不要跟我回来吗?”赵英婉问。
烟雾和晨光之雾形成缭绕罩子,女人被罩在其中。
他不知说什麽好。
“又来又走的。”赵英婉的语气不对劲,像梦中呓语带点抽泣。
四年前,她的微雨又来又走的,流産後丈夫尘熙就开始生病,在第二年去世。
她走不出来,一切变糟糕从微雨离去开始。她不过是提了一桶水,微雨就走了。
“怎麽还要跟我回来?明知道我是在耍酒疯。”赵英婉掐灭了烟。
停在走廊里的尘遇走出,说:“妈,少喝点酒。”
“已经够少喝了。”赵英婉说,“小吉,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後一次了,今天我送你回去吧。”事不过三。也要跟院长讲清楚。
“好。”他的馀光里,那个少年去餐厅了。
洗漱完毕的赵英婉送男孩回孤儿院,尘遇坐在餐桌前,早餐是自己做的鸡蛋三明治,赵英婉不怎麽吃早餐。
窗外飘落雨丝,是微雨。
微雨这两个字是他离去的弟弟的名字,起初赵英婉的悲痛感染了他,他本身性格有些沉郁,後来天空真正变成灰色是从爸爸去世那刻起。
这个家是爸爸设计改建的,每一处每一棵草边有爸爸的笑容残影。
爸爸做的框景里越来越潦草,他和赵英婉谁也不提,心照不宣的不去碰,仿佛这样爸爸就会心软回来似的。
赵英婉的深蓝色油纸伞立在柜边忘了拿。
飘起微雨,石阶上,赵英婉驻足。
他侧身,伸手接雨丝,软绵绵的。
“我去拿伞。”赵英婉说。
“好。”他安静走在女人後面。
那个少年送伞来了,深蓝色的油纸伞,少年自己没撑伞,内双的眼皮是利落的线,飘摇雨丝显得黑瞳定定。
赵英婉接伞撑开,举起伞,少年的背影远去。
“走。”赵英婉说。
他站在三分之一的伞下和赵英婉同行。
哪知孤儿院大门紧闭,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