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里面不仅狭而且曲折,幸而蛇的身躯灵活,刚好能够通过。
通道不长,很快他就从更加光亮的一面出口出来,看清楚了另外一个山洞里头正在发生的事情。
在火把的照耀下,潮湿的霉味混着腐肉气息中,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斜着身体靠坐在凸出的岩壁上。
他毛发胡须杂乱纠缠,嘴角鲜血淋漓,表情狰狞的盯着面前的屠鲸萨迦。
这人的长相和集市门口的画像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张沛琛。
在张沛琛的腹部,一柄骨刀深深刺入,血液顺着冰冷的铁片,如红珍珠般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尸体的背部。
风无行呼吸一窒,起初以为地上的尸体是裴复,细看才发现不是。
尸体光着下半身,两条大腿上的肉被剃了个干净,露出森森白骨,尸体上半身穿着红色棉衣,衣服的制式和背部上面硕大的“昭”字。
风无行心头剧震,顿时明白张沛琛为什麽能活这麽久——他竟然是靠吃外面那些南昭士兵的尸体为生!
“五年前你为龙烬闯我家门,逼杀我全家,事後还想烧尸灭迹!”屠鲸萨迦的声音发颤,握着骨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可你怎麽也想不到,我因非男儿身被家族偷偷寄养在外,那天仆人接我回家……看到了一切。”
“哈哈哈……”张沛琛闻言笑得更大声,他越笑便吐出越多的血沫,可他没有停下,嘶哑的嗓音回荡在洞xue中。
“你怎麽就‘恰巧’被接回家?我怎麽就‘恰巧’出现在那里被你看见?”
张沛琛双眼猛地瞪圆,血丝如蛛网爬满眼白:“因为有人要我去收拾残局,有人要我去当替罪羔羊,因为他要让荒北百家族老以为是我们南寮皇帝盗走龙烬!他要两国起纷争!他总说,世道不公,需要重新制定规则……”
“你胡说八道什麽!”屠鲸萨迦的手开始颤抖,骨刀在张沛琛腹间微微震颤,眼中的恨意参杂一丝恐惧。
“你对他那麽熟悉,难道不知道他如何清高?如何痛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张沛琛双眼赤红,状似疯癫,事实上,他早就被这个洞,这些尸体,这些年老鼠都不如的生活逼疯,他已经什都不在乎了,“你以为。。。。。。。。”
“闭嘴!”屠鲸萨迦猛地拔出骨刀,又狠狠刺了回去。
“扑哧”鲜血喷溅如注。
“黑河奔流,红将临……哈哈,鬼才信这套,我当初真是迷了心窍才加入那个组织!”张沛琛猛的身体向前,钢铁般双手掐住屠鲸萨迦的脖子,面容极尽扭曲,手背上的疤痕高高鼓起,“老子受够了,你们都是一群癫子,去死吧,去死吧。”
屠鲸萨迦两眼翻白,双手用力的拉动骨刀,把张沛琛腹部硬生生切出巨大开口,一堆柔软的东西落了出来。
张沛琛终于没了力气挣扎,他双手垂落,脑袋歪向一边,茍延残喘地低喃:“龟夜……你赢了……但今日的我,就是来日的你……他……”
“是你对组织不忠,才活得这麽痛苦。”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风无行循声望去,裴复正缓步走进来,目光怜悯地扫过张沛琛,像在看一件废弃物:“虾坤,你忘了当初的宣誓?可你这些年东躲西藏,就怕被我找到,呵……”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其实蟹日跟你差不多,办完差事还贪恋国师的虚荣,殊不知那都是踩在别人尸骨上得来的,哎,白白浪费我四十个上品灵石送他去死。”
裴复半蹲身,带着丝得意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随时可以牺牲,哪怕白蚌已经不在,我也要为黑河扫清一切障碍,你是一个,蟹日是一个,将来鱼乾也会来清理掉我,我会死的,不过,那一日,距离这天地灭亡已经不远了。”
“疯,疯子……。。”张沛琛放大的眼瞳逐渐凝固。
“龟夜啊龟夜。”裴复擡手合上他的眼睛,语气温柔得像在安抚,又带着一种特殊的庄严,“‘黑河奔流,红将临’从来不是一句空口号,我们终将走向胜利,你安心去吧。”
“他……他说的……”屠鲸萨迦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向片刻前还躲在自己身後的男人。
“没错,龙烬是白蚌拿走的,你全家老小是他杀的。”裴复转过脸,用和看张沛琛一样怜悯的目光看着屠鲸萨迦,“或者,你更喜欢叫他白先生。”
屠鲸萨迦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缓缓擡起手臂,骨刀上粘连的血肉组织随着动作滴落。
她无力的指着裴复,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姑娘,你很好,我实在不想杀你,不过……。”
刷啦!一道银芒闪过,瞬间照亮洞壁。
屠鲸萨迦那张仍然难以接受事实的脸微颤,从左眼到右脸颊逐渐裂开道口子,上半边脸缓慢的移动,一块脑袋从脖子上咕噜掉了下来。
滚落的那半颗头颅在地上转了几圈,停在裴复脚边。
她的右眼依旧圆睁,定定地望着角落里探出来的蛇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
“真以为我会在酒里下毒?这种手段……”裴复嗤笑一声,一脚踢开那颗头颅,从怀中摸出三颗黑色铁球,如同孩童抛掷糖果似的,随手丢向张沛琛的尸体,而後转身向外走,一路走一路抛洒铁球。
浓烈的硝磺味瞬间被蛇信捕捉——这熟悉的味道,猛地唤醒了风无行三年前的记忆。
栈道上,身披黑袍的男子卓然站立,兜帽下戴着张深黑色的龟甲面具,他从自己魂体中穿过,悠闲地下山而去。
三年前销毁溶洞遗迹,追杀自己的人是他!
一年前通过血影阁买凶杀赵毒疾的人是他!
暗中偷袭巳猎乌德,炸毁隔壁洞xue的是他!
原来,一切事情的背後,是一个叫“黑河”的组织在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