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鸣以剑作笔,一边在脚下局促的地面刻画法阵,一边照着准备好的说辞念道:“一来,其实我是魔界卧底,特地潜伏进天衍宗是来刺探情报的,就是死了你也不必替我挂怀,这叫为民除害。”
他布阵的手法虽比不上萧怀远那样专精,但也勉强够用。更何况学无止境,他刚刚趁机偷学到了真仙残魂的一些小技巧。
拖延的时间已尽,笼罩护罩的残魂淡如水中倒影,不得不缩回轩辕镜中。
咔嚓,金钟罩自顶上剑痕集中之处开始碎裂,犹如从外向里被敲开的蛋壳,露出脆弱的内里,那就是雏鸡一般蜷缩的符鸣。
凛冽剑光当头斩下,然而符鸣早有准备,他向旁一滚,显露出新鲜刻下的粗糙阵纹。
对入阵者施加千钧重量的泰山阵。
看来牛顿对修真界也还是有一定的解释力,飞扑而来的残躯被重力拽得身形不稳,灰红火焰趁着这短暂的破绽纠缠而上,无孔不入地舔舐汲取他体内的灵力。
集攻击与控制于一体,完美的战术。
符鸣刚要夸耀自己的偷师之计,却忽然想起他是要与萧怀远决裂来着,硬生生改口:“萧掌门的真心,还是不要放在我这种毫无良知的小人身上为好。”
可惜萧怀远依然保持镇静:“有什麽话,我们回宗再说,不要冲动。”
萧怀远你不是最正直了吗,这是什麽意思,哪怕他是卧底都要替他包庇下来麽?
符鸣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可我对天衍宗包藏祸心,你也不在意吗?”
砰!
剑影飞至,噌噌噌连斩三道弧光,符鸣匆忙闪躲了前两道,却被紧接着的上挑剑击飞。
挣脱得这麽快?
仅这一下,符鸣就被划开一条自锁骨延伸至肩头的狰狞血口,要是角度再差些,他就得当场头身分离了。飞身疾退後,他猛地啐出一口血,勾手召回吞噬灵力的本命之火,手中紧握的玉简仍在振动。
萧怀远说:“……无论如何,我都信你。”
“你真是根听不进人话的棒槌。”
符鸣又气又想笑,心中百味杂陈。
师弟,你怎麽这麽傻,我有什麽可信的,被骗了那麽多次还要上当。
然而战局由不得他分心,那头残躯制出滔天巨浪,这头无限延展的回廊正在坍缩,水浪将要咬上他衣摆之时,忽有一股极大的推力将他向外一推!
“当心,此处空间将碎,我送你出去。”真仙残魂先斩後奏。
被强行排出空间之时,符鸣在那瞬间共享了残魂视野,离狐宫内各屋室并非如寻常建筑那样平行排列,而是如鲁班锁一般,层层嵌套,相互穿插,随时变动。
他明白残魂的用意了,这是要他在宫室内与残躯开展追逐战,幸亏他已经将里头的怪物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玉简那头的萧怀远依然在劝他传送离开。
但符鸣不能,这场闹剧早该结束了。
既然求死和跳反都走不通,那就只能转向第二个方案。
层层门扉次第打开,符鸣在旋转的粉墙上奔跑,边躲避不时袭来的各类灵力造物,边抓紧时间对萧怀远诉说:“其实……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他没管萧怀远是否想听,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师尊,我心悦你。”
“在天衍宗的每一刻,我都在惦记着如何能与你春风一度。”
“你觉得恶心也好,愤怒也罢,我就是抱有这种不伦之情,才能忍受与你待在一起的日子。”
……
萧怀远,怎麽不说话了?
快大发雷霆啊!
快说他真是恬不知耻让人恶心至极啊!
这样他就能毫无顾忌地去赴死了。
符鸣硬着头皮又添了几句:“正因我爱你,我才不愿回去。要亲眼看到你恨我入骨的模样,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矫健如豹的身影在水镜中疾奔,那人直白的示爱之语在萧怀远心中燃起一场大火。
萧怀远自小修习断情功法,感官衰退,任何情绪在他这里只是或轻或重的痛感,唯有师兄,唯有师兄一人可以让他痛得如此深刻,不论是爱是恨,他只是想……追逐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的,这一把火。
他感到自己的胸腔止不住地震颤,失去引以为豪的所有理智,他听见自己说:
“不,我不恨你。”
“我是说,我很喜欢。”
“师兄,等你回来,我们就在掌门峰办结契大典可好。”
“萧怀远,你是什麽时候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符鸣浑身发寒,如堕深渊。
在他所没有注意到的一侧窗台中,残躯另辟蹊径突入,携冰寒剑意而至,万剑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