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又熬夜写稿子吧?
如他所想。纪春生操纵着轮椅过来,满脸兴奋:“哥,我完成了!大结局我终于写到最满意的版本了!”
孟许随手捞起沙发上的薄毯,盖到他腿上:“知道了知道了,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觉?又想白天困得撞到墙吗?”现在已经是初秋,深夜不盖上毯子他又要受凉了。
“那我灵感来了嘛,挡也挡不住啊……”纪春生长相清俊,自带一分未经世事的天真。
他亲昵地将头靠在孟许的胳膊旁蹭蹭:“我有点饿了……”
真是个小祖宗!
孟许瞪他一眼:“给你去煮点小馄饨,阿姨包的荠菜馄饨应该还在冰箱里。”
纪春生嘿嘿地笑了,露出极浅的梨涡:“谢谢哥,哥最好了!”说完自然地仰头。
孟许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分明乐在其中。了然地弯腰亲了一下他柔软的侧脸,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孟如璋终于回神,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你们?”
“差点忘了你还在了,你吃馄饨吗?”
“……”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亮。
看他发愣的样子,孟许恍然大悟:“你说我和小生?今年跨年在一起了,因为我们互相喜欢。”
互相喜欢就要在一起吗?
孟如璋露出迷惑的神色。
“到底吃不吃啊?”
孟如璋捞起外套:“不吃,我回公司。”
“喝酒别开车啊!”
“请代驾。”
孟许摇摇头,真是。
“哥,怎麽了?”看他一直盯着孟如璋的背影,纪春生戳戳他。
孟许摊手:“没事,只是很难想象运筹帷幄的某人是个感情白痴罢了,还是个连自己心意都弄不懂还处处给自己设限的白痴。”
“哥你在说什麽啊?”
算了。关他什麽事呢?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能想清楚,也只有自己能迈出那一步。
“我去给你煮馄饨吃。”他摸了摸弟弟的头发,起身往厨房走去。
说是回公司,其实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孟如璋不想回家,因为家里尽是檀岁的味道。
他说不清具体是什麽味道,和阳光晒过的青草味很相似,又像是某种需要仔细嗅闻才能闻见的肥皂味道?
他说不清楚。
就和此刻自己的感情一样,说不清楚。
在看到孟许吻纪春生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檀岁的脸。
他睡着的时候,脸颊柔软,凑近能看见细小的绒毛。被他的呼吸惊扰,他有时候会迷迷糊糊醒过来,然後抱着他的胳膊继续睡过去。
千纸鹤丶阳光丶蜜桃……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好像和他有关。
可就是因为太美好了,所以他不想惊扰,更想永远保持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母亲恪守着上流贵妇的风度,对于丈夫在外面的事情视而不见。只要没有看见,那就是不存在。每逢节日,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聚餐吃饭,维持着家庭的温馨和体面。
“你是长子,又堂堂正正地姓孟,无论如何,我们没有损失就好。我只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维持现状就好。”一向温柔的母亲以冷峻的口吻说道。等到丈夫回来,她又温柔如水,戴上身为妻子的假面。
稳妥,是最重要的。
他是孟氏合格的继承人,前段时间又和孟亦阳联手抓住了孟海生的把柄,彻底将孟氏掌握在手中。他应该感到志得意满,但为什麽他总是想起他的声音丶怀念起他的温度?以至于胜利的快意都被思念淹没了。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当看到宁听雪上檀岁车的那一组照片时,他竟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如同尖刀丶更甚毒酒。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样,把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照片上宁听雪的笑意刺眼得惊人。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不後悔当时威胁了宁听雪。
那就再坏一点吧。
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他攥紧了被檀岁退回来的那一张金卡,手指被它尖锐的边角膈得生疼,却不愿松手。从前,他享受着作为哥哥家人般的陪伴丶无人能比的亲昵。
现在呢?
他愿放手一搏。
他不做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