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骑撕裂长空,自永夜城那永恒的暗夜,一头扎入人界浑浊的天光之下。度被提升到极致,风声在耳畔化为凄厉的尖啸,下方山河城池化作模糊的色块向后飞掠。烬渊将苏清欢紧紧护在怀中,用自身魔气为她隔绝着因高飞行而产生的罡风与不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那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秋风中最单薄的叶子。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死死望着悬壶谷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片天空望穿。
白老怪坐在另一头魔龙上,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调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沉沉的死寂。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抠着魔龙冰冷的鳞片,指节泛白,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里,翻涌着的是与年龄和阅历不符的、近乎疯狂的痛楚与暴戾。悬壶谷,那是他一手建立,倾注了毕生心血的地方,每一株草药,每一卷医书,都像是他的孩子。
凌霄紧随其后,面色同样凝重。他身为天界战神,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道“三界令”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污蔑,更是天帝动用其正统权威,对苏清欢乃至整个悬壶谷起的、不容置疑的剿杀令。玉清阁,不过是执行这把屠刀的马前卒。他心中对天界最后一丝残存的、对于秩序和正义的幻想,也在那记忆水晶的残酷画面中,彻底崩塌。
越是接近悬壶谷所在的山脉,空气中的异样便越是明显。
原本萦绕在山间的、清冽的灵气和淡淡的药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合着草木灰烬、某种法力和兵刃焦糊气的、令人作呕的污浊气息。天空不再是清澈的蓝,而是被一层厚厚的、带着暗红色的烟尘所笼罩,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燃烧、在哭泣。
“再快一点!”苏清欢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
驾驭魔龙的骑士猛一催动,魔龙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咆哮,度再次飙升,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污浊的烟霾,冲向那片记忆中山清水秀的谷地。
当那片熟悉的谷口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没有熟悉的绿意盎然,没有静谧的流水潺潺。
只有火。
冲天的大火!
烈焰如同疯狂的巨兽,贪婪地舔舐着山谷的每一寸土地。曾经郁郁葱葱的竹林已化为冲天的火柱,出噼啪的爆响,火星四溅,如同绝望的萤火。那些精心搭造的晾药架、存放药材的库房、弟子们居住的简陋屋舍,全都陷在火海之中,只剩下扭曲的、焦黑的框架,在烈焰中出最后的呻吟。
浓烟滚滚,如同巨大的、污秽的蘑菇云,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和东西被烧焦的刺鼻气味,其中隐约混杂着一丝……血腥气。
谷口那块刻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的青石碑,已然从中断裂,残骸倒在焦土之中,被烟火熏得漆黑,那四个字模糊不清,仿佛一个被践踏的誓言。
而在谷地上空,依旧悬浮着一些身着玉清阁道袍的身影,他们手持各种法器,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火海,偶尔有零星的抵抗者从火海中冲出,立刻便会遭到他们无情的围攻和剿杀。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咆哮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挽歌。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苏清欢喃喃自语,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她挣扎着想要从魔龙背上站起,却被烬渊死死按住。
“欢儿,冷静!”烬渊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他能感觉到苏清欢体内的灵脉正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波动,那温暖的力量此刻变得躁动不安,仿佛感应到了家园被毁的悲鸣。
魔龙骑队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谷地上空那些玉清阁修士的注意。为那名古板严肃的长老,正是之前在记忆水晶中看到的那人。他目光扫过煞气冲霄的魔龙骑兵,最后落在被烬渊护在怀中的苏清欢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执行“天命”的狂热与固执。
“魔尊烬渊!还有……身负灾厄灵脉的妖女苏清欢!”那长老声如洪钟,带着扩音法术,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尔等竟敢踏足人界!此地已被天帝三界令划为净域,闲杂人等,退去!否则,休怪我等替天行道,将尔等一并诛灭!”
他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苏清欢的耳中。
“净域……诛灭……”苏清欢重复着这两个词,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瞬间被无尽的痛苦和愤怒点燃!她指着下方那片火海,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撕裂喉咙,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你们……你们管这叫净域?!这是我的家!是悬壶谷!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那里有救命的药材!有传承的医书!有我的同门!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说它是灾厄!凭什么烧了它!!”
她的质问,如同杜鹃啼血,在熊熊火海的背景音下,显得无比凄厉而绝望。
那玉清阁长老面色冷硬,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义正辞严地喝道:“冥顽不灵!天帝明鉴,混沌灵脉乃灭世之源!悬壶谷培育此等灾厄,便是与三界众生为敌!焚谷灭脉,乃是斩断祸根,护卫苍生!此乃大功德,大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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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正义?”苏清欢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她看着那长老冷漠的脸,看着下方吞噬一切的火海,看着那些在火海中隐约可见的、倒伏的、属于悬壶谷弟子的身影……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
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足以将人灵魂都碾碎的痛苦与荒谬感。
她猛地挣脱了烬渊的怀抱,踉跄着向前几步,站在魔龙之,俯瞰着那片她从小长大、承载了她所有温暖记忆、如今却化为炼狱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