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眠厌恶地瞧一眼墙角的香炉,里面燃着软筋香,让她时刻四肢无力,连下床都十分艰难。
藏在锦被下的手悄然动了动,拿出方才用饭时悄悄藏下的一柄瓷勺。
她费力地擡起手,将勺柄磕在床柱之上,因力气太小,未能磕破。她咬了咬唇,唇上渗出血色,刺痛让她积蓄了些许力气,再次磕碰勺柄。如此往复三次,才终于将瓷勺磕碎。
细碎的一声响,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碎裂的瓷片狠狠划过掌心,尖锐的疼痛刺破混沌,封眠屏住呼吸抵抗着药力。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素白寝衣上,晕开点点刺目的红。
她用力一翻身,跌下了床,磕在铺了地毯的一片柔软中,挣扎着爬向窗边。素雅的地毯上留下狼藉的一片血印。
这几日她乖顺不言,靠听着屋外的动静,推算出了换防的时间。运气好的话,她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错开寻访的守卫。
她攀着窗沿半跪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窗棂。寒风扑面而来,她大口呼吸着冰凉的新鲜空气,趁着头脑清醒的瞬间,双手撑在床沿,用力地翻出窗外。
“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摔在地上。
身下冰凉冷硬的地面砸得後背生疼。她恍惚想起自己上一次翻窗时,稳稳托住她的那双手。
她咬咬牙,眨去眼睛里的泪花,攥着手里的碎瓷片,又在大腿处扎了一道,以疼痛来维持着清醒,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抛了出去。
穿过枯枝掩映的小径时,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封眠慌忙滚进枯草丛中,屏息凝神。
守卫牵着一只细走来,细犬拐向封眠所在的方向,鼻尖轻耸四处嗅闻。
细犬尖尖的耳朵有些眼熟,封眠想起来,它是往日里常在暑月殿巡逻的那只。
那细犬与她四目相对片刻,呜咽着摇了摇尾巴,竟扭过头拽着守卫的裤脚离开。
封眠眼底一热,这只馋嘴的小家夥平日鼻子最灵,隔着百米就能嗅到她怀里揣着的肉骨头,尾巴摇出残影,等着她走近投喂。它方才定是闻到她的味道,认出她来了吧。
力气稍稍恢复後,她蹒跚行至墙角。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翻墙实在是有些难了。但封眠记得後院有一处狗洞,宫内一些野猫常会钻狗洞来暑月殿讨食。除了暑月殿的宫人,几乎没人知道。
她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扳开石块,看见了熟悉的狗洞。
她俯身钻过狭窄的洞口,碎石硌得手臂生疼。
“你……”
封眠浑身一颤,扭头看去。褚景涟抱着裙角蹲在墙角,呆呆地看着她。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她满眼震惊,封眠满身泥土枯叶,仅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寝衣,看着着实吓人。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封眠费力地钻出来,力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脱力倚在墙壁上,牵动到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褚景涟脸上蹭着灰,斗篷上划痕明显,亦沾满了草屑。
封眠:“偷跑出来的?”
“你管我?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褚景涟别扭地撇嘴,看着她身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血迹,又嫌弃又害怕地蹙起眉,想上手扶她,又不知要从何下手,两只手在空气中忙乱地比划两下。
“你还走得动吗?我趁母妃午睡翻墙出来的,得赶在她醒来之前回去才行。”褚景涟比划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揽住封眠的肩膀将人扶起来,却被她握住了手腕。
“你准备从哪里带我离开?有人接应吗?”
“……”褚景涟一呆,摇摇头,底气不足地问:“先丶反正先离开这里再说?”
封眠叹气:“凭你我两人,跑不出多远的。”
褚景涟觉得自己被看扁了,不大高兴:“那你跑出来干什麽?”
“搬救兵。”
……
“人呢?!”
内侍望着满室狼藉蜿蜒的血迹,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他偷眼觑着褚景泽漆黑的脸色,厉声斥问轮班的守卫。
褚景泽眸中戾气翻涌,“她走不远,沿着血迹带人去搜。”
“她若出什麽事,你们的脑袋都别要了。”
噤若寒蝉的守卫们登时四散去搜寻。
“血迹最後出现在此处。”守卫停在御花园的假山旁。
褚景泽拨开掩映洞口的枯藤,看见封眠蜷缩在石缝间,气息奄奄,面如金纸。
“小满!”
褚景泽又气又急地钻入假山,将她揽进怀里,只觉揽了一块寒冰入怀。
“去唤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