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封眠扶稳站好了,顾春温才去把方才被封眠撞倒的陆鸣竹扶了起来,“陆兄还是莫要站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了。”
他真怕陆鸣竹被耒耜撞倒剐蹭了。
陆鸣竹从地上爬起来,衣袍沾得都是尘土,闻言耳根微红,笑道:“无妨无妨,若不是我方才在这里垫了一下,郡主便要摔下去了。”
“抱歉,陆大人。”封眠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
陆鸣竹赶忙摆手,“无妨无妨,我今日若非得倒霉一次,如此反而甚好!”
他磕绊一下,解释道:“我是说,好过被地里的牛顶到。”
封眠没忍住笑出声来。
日光洒落在穿着一身杏黄云锦八破裙的封眠身上,织金暗纹浅浅流光,愈发衬得笑容明亮。
这时身後有侍从小跑着上前来报:“郡主,京中来人了。”
“陛下与太子殿下特意命臣为郡主送来节礼。”使臣恭敬行礼,身後的侍从们将身前的檀木箱一一打开。
“舅舅最近身体可好?”封眠只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箱子,便收回了视线。
使者恭敬回禀:“陛下近来染了些风寒,虽不严重,却总不见好。太医嘱咐要好生休养,太子殿下说,盼您多写几封信回去,也好督促陛下按时服药。”
舅舅这麽大的人了,督促她吃药时总是严厉得很,轮到自己倒不会好好吃药了?封眠蹙眉,在心下记了一笔。
“太子殿下记着郡主爱吃蟹,特意亲自挑了几篓肥蟹送来。”使者将封眠向前领了几步,足足三篓肥美的螃蟹,个个青壳白肚,被蒲草绑着,钳子还在缓慢地夹动着。
千里迢迢运来的蟹,摆在她面前的活蟹便有三篓,也不知路上死了多少只。封眠有些心疼,又感动于太子兄长惦记着给她送蟹。
後日便是仲秋了,也不知百里浔舟能否赶回来?
回屋头,她提笔给百里浔舟写了张字条,又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胖螃蟹,孤零零地盯着小池塘,模样可怜巴巴的,命人快马给百里浔舟送去。
转眼便是中秋,从晨起到傍晚,也没有百里浔舟的只言片语传来,封眠压下心中失落,陪着王妃用了膳。
傍晚时分,王妃笑着催促封眠去街上看灯会,“街上热闹得很,阿琢早念着想让你瞧一瞧北疆的灯会了,你便去凑凑热闹。我年纪大了,走不动这许多路,就不陪你了。”
封眠本无心赏灯,但拗不过王妃好意,只得带上流萤雾柳几人出门。
长街上灯火如昼,人潮涌动。
身侧流萤和雾柳笑语连连,争着给她指街上最好看的花灯。封眠原本略有些低沉的心绪也被带的跃然了起来,只是心下时不时闪念:若是阿琢在就好了。
“郡主且瞧着吧,定是我先迎来那盏兔子灯!”流萤和雾柳较着劲去前面猜灯谜。
封眠便打算寻个避开人流的地方等她们,跟那个走两步,身侧人潮忽然汹涌起来,将身後护着的侍女冲散,一人轻轻撞过他的肩头。
她下意识转身,便见灯火阑珊处,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静静立在她面前。
周遭喧阗人语隐去,煌煌灯火都在视野中模糊成一片绚烂绮丽的彩光,唯有他挺拔的身姿格外清晰。
他垂首,修长的指轻轻将面具向上推去,露于灯影之下的眉眼鼻唇皆是在脑海中描绘了多时的模样。
是百里浔舟。
封眠睁大了眼睛,还未惊呼出声,他已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唇前:“嘘。”
百里浔舟自身後取出一张兔子面具,温柔地戴在封眠脸上,随即握住她的手,带着她逆着人流往外跑去。
风儿喧嚣,将嘈嘈人声尽数卷入身後。
远离热闹街市的静谧湖畔旁,泊着一艘乌篷船。
百里浔舟牵着方面上了船,牵着她走入船舱。
船内四处都铺着厚厚的软垫,小炉上温着黄酒,竟还蒸着两只通红的蟹。
“你什麽时候偷偷准备的?你早就回来了?”
百里浔舟但笑不语,封眠假做气恼地轻捶了他一下,“母亲是不是也知道?”
“这蟹还是我请母亲偷出来的,叫她将我好一顿骂。”百里浔舟龇牙咧嘴地告状。
封眠轻哼一声:“活该。”
“我还不是想给你准备惊喜嘛。”百里浔舟将蟹取来摆好,又郑重地取出一套蟹八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