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与姑妹相依为命,怎会有隔夜气,睡一觉便忘光光啦。”
嬴政沉默动容,低语道,“待她回咸阳吧。”
说话间,秦驹弓腰进来了,两人默契的一同止住了话语。
秦驹平时守在门外,这时候进来想必是有雍地的宫奴进来。
果不其然,进来两个宫奴端着新菜,“太後吩咐奴婢加了两道菜,说是王上一惯爱用的,担心王上在郥阳宫用不好。”
般般摊手,“你瞧。”她就说吧。
嬴政面色和缓,终于有了些许笑意,“表妹懂得比我多,谢谢。”
“我与表兄是夫妻,不能言谢,”她笑嘻嘻的,“我瞧瞧姑妹送来了什麽吃的?”
“你不是用过了?”
“又饿了不行啊。”
两人玩闹着一同用了膳,打算在雍地走一走。
方才从郥阳宫出来,迎面便撞见了嫪毐,他正长跪于殿前。
嬴政不着痕迹的皱眉,淡淡道,“你起身吧,太後已告知寡人你的行为皆有她的授意,寡人岂会怪罪于你。”
嫪毐深深地伏地,愧疚难当,“皆因小人,才会致王上与太後不愉快,小人罪责深重,王上宽宏,小人却不能恃宠生骄,今日之事警醒了小人,小人愿长跪自省。”
般般快言快语,不满的鄙夷,“你也配?大王与太後怎会有不愉快,你快快住口吧。”
话音刚落,嫪毐利索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小人口误,王後恕罪。”
此人下手狠,对自己也这麽狠,一耳光下去,脸当即肿了起来。
般般吓了一跳,向後退了半步。
嫪毐抽的自己手掌震麻,尽心尽力的恭敬之馀,忍不住擡起头颅观察秦王的神色。
这位秦王的眸子泛着一丝奇异的色彩,一错不错的俯视着自己,有那麽一瞬间,他觉得秦王对他长跪于此的意图了然于心,他不在意,甚至因为他的举措,生出戏谑而又嘲弄的涟漪。
“长信侯。”秦王拉长了音调,神色似笑非笑。
此称令嫪心尖高悬,“……王上”
他摆出一副不知晓秦王在叫什麽,在叫谁的疑惑模样。
“你应该很喜悦吧。”
当然喜悦,但不能表现出来。
“小人不知王上在说什麽。”
嫪毐跪在秦王的脚边,不用特别擡头就能看到那把秦王剑,龙头半垂,猩红的眼瞳仿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喜悦散去,他被龙头盯出隐晦的恐惧,紧接着浓烈的不甘心与愤懑侵袭他整个心。
“勿要耍这些手段,让寡人看不起你。”
秦王的语调不急不缓,每个字的腔调都平淡,落入人耳却带着不容人置疑的从容不迫,“封侯了,便要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嫪毐微愣,而後猛地涨红了脸庞,他不是难堪,而是愤怒,迅速垂下头不敢露出目眦欲裂的表情。
王上与王後走了,嫪毐收紧手指,隐约听见王後嬉笑的天真话语,“表兄说的不对,即便封侯,他也是个阉人,只能靠讨好姑妹获封,如何能做真男人呢?”
“表妹说得有理。”秦王嘲笑。
嫪毐缓缓重新垂下头,眼睛死死盯着宽大的地转,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不拿正眼看他的王後心高气傲,实在貌美;秦王还没成年,做不得朝政的主,何足畏惧呢?
他是长信侯,来日得到的会更多,待他从吕不韦手中争权,秦王能拿他怎麽样?
离开郥阳宫,雍地的宫落映入眼帘。
般般心里不藏事儿,这会儿已经兴致勃勃的欣赏起宫殿来了,“表兄,我听说雍城是大秦从前的都城,大秦时後来才迁都咸阳的。”
嬴政点点头,“这里的确是大秦的旧都,加冠礼也会在这里举行。”
“就在郥阳宫吗?”般般好奇,“这里好小呀。”
“并非,你看那边,蕲年宫在那儿,届时加冠礼在蕲年宫举行。”
顺着表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一片偌大的宫殿映入眼帘,开阔的场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以千计的台阶因常年踩踏变成暗黑色,“我想到了从前官员朝议从这里经过的场景了。”
“雍城比咸阳小上许多,也别这样感慨,若表妹住在这里,恐怕要嫌寝宫小了。”嬴政揽着表妹的腰肢,温和的打趣她。
“在邯郸住的时候我也不曾嫌弃家里小,”般般撒娇,扯着他的衣襟不乐意,“人家哪里就这样势利了。”
“好好好,是我曲解表妹了,表妹一向宽和贤明。”
“你又哄我,你就不是这样想的。”
“哪里哄你?”
“你的语气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