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阮时苒的眼神冷下来,“有人盯上你了。”
“嗯,我没接。”他看她一眼,“你要看?”
“看。”她笑了一下,轻得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不买。”
后巷阴影里,堆着几只破筐。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蹲在墙根儿,嘴里叼着草梗,眼神却比草梗尖:“要货不?糖、白面、洋火、钢笔、上海牙膏,啥都有。”
“票呢?”宋斯年问。
“有。有的有票,有的没票,你要啥价都好说。”男人把草梗吐到地上,目光在阮时苒脸上滑了一圈,笑意就更轻佻了,“小妹妹城里来的?这边儿贵,你要便宜的,我带你去。”
阮时苒不动声色,指尖却微微扣了扣袖口。弹幕“唰”地刷过——
【别去!套子的!】
【这类嘴脸九成是联防线人,钓鱼。】
【走左边那条巷子,尽头有修伞的老头,问他‘桂花香皂’,他会懂。】
她垂下眼,笑得像不在乎:“不急。”抬脚就走,拉着宋斯年绕过堆筐,进了另一条更窄的巷子。
巷口蹲着个修伞的老头,背有点佝偻,腿边一摞补丁伞架。老头抬眼,浑浊的眼白里闪了一点锐意,又很快没了:“修伞不——修——”
“有‘桂花香皂’吗?”阮时苒问。
老头的手指在伞骨上敲了敲,像黑瓦上一滴雨:“香皂没了,桂花没开。火柴头儿倒是新鲜。”他把一只破布袋推到脚背前,很慢很慢,“不进来坐坐?”
小屋低得可以一伸手摸到屋梁,墙角堆着伞骨和旧线团。老头把门虚掩上一道缝,半空中晃着一根钩子,挂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要啥?”老头声音沙哑,“有‘老上海’的香皂,有两寸半的布票,还有两张油票,都是干净票。白糖不多,一斤整的。”
“价?”宋斯年开口。
老头报出数字,不算黑,甚至比外头鸭舌帽那口“便宜多了”的价还低了一线。
这反倒让人心里踏实起来。
“只看票和线。”阮时苒道,“糖不急。”
她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布荷包,钱票井井有条。她拿了极少的钱,换下两张油票、一小卷做鞋底的麻线,又要了一捆蜡烛。出门时,她停了停,转身道:“南沟口丢庄稼的事,你听说过么?”
老头看了她半秒,沙哑地笑了一声:“丢不丢,在场的人都不知道。问风去。”
他把手一抬,指了指屋梁,“风说,最近街口多两个生面孔,一瘸一拐,脚是‘八’字。问我,他们收的是不是苞谷——我这做伞的,识雨不识粮呢。”
“他们跟谁走的?”宋斯年问。
“风说,黄麻袋,木板车,晚上不走正街,绕粮站后墙。”老头把煤油灯拨亮一点,“风还说,别做多余的事。”
“谢了。”阮时苒点头,“改天我带两把好针给你。”
老头笑了笑,手指头在伞骨上“哒”的一声:“走吧,风要转了。”
——
出巷子,日头升起来了几分,街上的人更多。阮时苒把票塞回荷包,压得很平。
“你真要管南沟口?”宋斯年问。
“要。”她低声,“不是为了出风头,是为了咱以后有得种,有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