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躲在屏风後面拒绝他的是云雀和唐明,乃至76号的特务,申城的黑老大们,他们为了钱和权力,申城的利益分配共同做了场戏。
在云雀模仿林蕴的语气,说她习惯了享受,过不了赵勇他们的穷日子,她也绝不可能跟他回西北农村去当穷人时,赵勇甚至都没有生气。
他只反复说:“我们会努力干,我们早晚也能有好日子过的。”
在云雀说,自己已经喜欢上更有钱,能帮她赚钱的唐明时,赵勇退而求其次,哀求说:“那你就去香江或者东京,或者去那老美那边也行,离开吧,好不好?”
他并不强求她过苦日子,只希望她能离开腐朽的,即将崩溃的国党。
而在目送他哭着离开时,唐明还曾笑着说:“共。党全是像赵勇这样的蠢蛋乡巴佬,拿着锄头擀面杖,但我有老美的洋枪洋炮,想赢了我们,他们想得美?”
云雀也以为不可能。
她也从没想过,那些扛着锄头的革命者能登堂入室。
而在她长达二十年的漫长逃亡中,她做过娼。妓,嫁过老农民,还在无休无止的干农活,替别人养孩子,做最卑贱的老百姓,她活着,但她活得生不如死。
而那一切,全是拜林蕴所赐。
她想哭出声,想咒骂,可她只要一张嘴赵凌成就会无情的甩榔头。
但终于云雀还是说出了口:“林蕴骗了所有人,她才是隐藏的最深的地下党。”
赵凌成以榔头勾起她的下巴,却看唐天佑,只问:“听到了吗?”
再说:“她不是对抗不了毒瘾,也不是舍不下奢华的日子,而是,革命需要她的牺牲!”
好日子不该是通过搜刮老百姓的油水,发国难财而得的。
好日子也终会有,但需要人们用双手奋斗。
革命也需要牺牲,也总有人必须牺牲。
林蕴去策反赵勇时大概也没想到,她最终会成为为了革命而牺牲的那个人。
这是赵凌成在母亲死了很多年後渐渐悟出来的。
也是他需要通过云雀来让唐天佑知道的,他母亲生命的底色。
他以眼神询问:现在懂了吧?
唐天佑满脸泪流,突然扭头:“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去!”
他冲进了走廊:“妈妈,妈妈!”
叫他怎麽能接受呢,他清晰记得最後一次分别,她打扮的那麽漂亮来跟他告别,但他听信唐明的话,用脚踢她,用点心砸她,在她要亲亲时朝着她吐口水。
迟来的後悔,他痛恨自己。
他要回家,要跪到家门口恳请妈妈的原谅。
脚步越来越远,随着哐啷一声铁门响,他上楼,离开了。
云雀脸肿成了个大包,眨巴着眼睛回看赵凌成。
唐天佑走了,他不该着急吗?
还是说他并没有想到,唐天佑那冲动的性格,要直戳戳回家,连哭带说的闹一阵,恰好能惊动申城公安,公安也终将发现被非法绑架的云雀?
显然赵凌成并不及林蕴聪明,他没考虑的那麽深远。
他坐到了凳子上:“不想再挨皮肉之痛,就把你在军统干过的事全部交待出来。”
离开的唐天佑是云雀新的希望,但她不想挨皮肉之痛。
她吞口血:“我好痛,我需要止血药。”
再以哀求的语气说:“我会好好配合你的,求你了,给我点止血药吧。”
赵凌成挑眉,却问:“你还曾指使着手下一刀刀割过我方女革命者的乳。房,你给她止血药了吗,你觉得她当时痛不痛,当时又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云雀从没想过,现在也依然想不通。
老实巴交的赵勇,是怎麽能培养出赵凌成的。
他阴毒刻薄,残忍,跟林蕴一模一样。
她再斜瞥一眼,竖着耳朵听着外面,老老实实的回答着问题。
但只要有公安或红小兵经过,她就会扯破喉咙喊叫,并把他们吸引过来。
云雀自认不比林蕴差,为了大和民族她也可以牺牲。
可她不要这样窝囊的死去,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活着回到她的故乡去!
只愿唐天佑那个蠢货出去後闹大点,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
但其实唐天佑也知道,凡事得走程序。
所以他出来之後回了招待所,此刻正在给自己戴镣铐。
民兵们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陈棉棉,正在劝他:“不行,只能明天一早去。”
唐天佑戴好脚镣站起来:“我就要今晚去,办法你来想。”
他只含糊提了几句,陈棉棉也只是大概知道,赵凌成现在和云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