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厄认为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没注意到吗?迈德漠斯,奥赫玛发生了一些事情。”
“阿格莱雅反应很快,圣城守卫已经忙碌起来了——奥赫玛的人还没无能到那地步,何需我来额外操心?怎麽了,救世主?”
白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勉强笑了出来,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客观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复内心的忐忑不安。他忍不住感到迷惑,想探究这份古怪的直觉究竟源自何处。
“我也是圣城守卫的一员啊,为奥赫玛民衆的安全感到担忧是理所当然的。”白厄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我可没办法说服自己去休息啊。”
“别强颜欢笑了。”万敌谨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感到忧虑似的,狠狠皱起眉,“逞强可不会让事态变得轻松。”
“我当然明白。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吧。”
而这件事比他自己重要得多,白厄理所当然地想。
万敌不再说什麽。
两个人踏入云石天宫,找到了阿格莱雅。
但阿格莱雅一反常态,没有立刻提及纷争火种的去向。她拿出一封血污浸染的长信,径直递给白厄,说:“白厄,我想你会更关心这件事情。我用衣匠向前线传信,但你们回来得比我想象中更早——看一看吧。”
白厄攥住信纸。他没有立刻打开它,而是取出火种,将纷争神权的象征交给阿格莱雅。
“谢谢你,阿格莱雅。”他低声说。
在身旁两人沉默的注视下,他忽然感觉自己连打开折叠信的勇气都完全丧失了——能让阿格莱雅在他面前露出这种不忍的表情的,还能有什麽呢?
绝望的预感和侥幸心理开始撕扯他的内心,让他忍不住猛地産生一种痛苦的念头:如果他的预感是错误的就好了。
可是,如果是真的,他该怎麽办……如果在离开之前再多和你说几句话就好了;如果,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奥赫玛就好了!
白厄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指尖打开信纸。
一股无比强烈的恐惧侵占了他的内心,像哀丽秘榭那头阴影中的怪兽又跑出来纠缠他似的,白厄感到反胃,甚至想要逃跑。
信里到底在说什麽,你和来古士在说什麽,苏尔又在说什麽?为什麽偏偏要在这时候,又让他反反复复地想起你的脸?他可以受到那样的夸奖,可以得到那样的祝福吗?难道那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他不负有为之不断付出的义务吗?
他这样的……这样的……什麽呢?
前所未有的迷茫捕获了白厄。
他到底是什麽呢?
是心愿煅烧的刀剑,于是逆水行舟。
是点燃自我的旗帜,于是奋力前进。
是照彻长夜的黎明,于是背负世界。
是随风飘散的灰烬,于是沉入永眠。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总觉得这样的过程重复了成千上万遍,但这是第一次,白厄感觉很不对劲。
好像真的有一点不对。
“救世主”这个名头是不是本身就不正确?
拯救世界的最後职责仅仅交给一个人就万事大吉了,这样的英雄主义是对的吗?
一个人拼命前进,就能够从客观意义上拥有等同于全世界的分量吗——不管多麽努力,都唯独不会在这件事上得到承认吧。
白厄抓紧手中的信纸。
对方诚恳的话语让他産生了动摇,思绪不由自主地变得混乱起来:难道成为普通人丶度过平静的一生不再是他的愿望了吗,否则,他为什麽不愿意直截了当地接受对方的好意呢?
“抱歉,阿格莱雅,我必须去郊外。”他轻声说。
随後,他像感到痛苦似的,缓缓退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两个人关切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而他没有回头。
白厄最深的迷惑伴随着愤怒与心痛涌现了:为什麽你总是这样?为什麽从来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其实根本不明白吧……你就是白厄生命的一部分,是他活下去的牵挂。
儿时第一次见到你时,他的心便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起来: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家人,他一定丶一定就是为了拯救你才来到这世界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