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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第1页）

飞雪

就在陆允初叮嘱守将丶安顿女子联盟暗中发展之时，苍涯的掌门无名和重要领袖清雪主动来见。

陆允初以休沐为名，悄然离开大营，来到一处隐秘的山谷。谷中清溪潺潺，野花零星点缀在初绿的草地。

两位女子已在此等候。一人身着白衣，有如仙子，温柔儒雅，竟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无名；另一人一身利落的红色劲装，笑意温和，还为她带了点心，是毒心门的顶尖杀手，清雪。

没有过多的寒暄，三人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坛烈酒。无名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她为三人各自倒了一大碗。

“妹妹，今日一见，就知你是人中龙凤”，无名举碗，声音平和，笑容若细雨般柔和。

陆允初端起碗，目光扫过二人，略有忌惮，偷偷将酒顺袖子倒掉：“两位姐姐邀陆某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清雪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声音爽朗：“陆将军，我们想与您合作。苍涯派几处重要分舵的地图，还有一批正派紧追不舍的名单，我们可以献上，助您一臂之力。”

无名接着往下说：“条件是，在你成为武林盟主丶正派联军攻破我苍涯总舵之时，请你务必设法，保下我派不愿死战丶心存善念的姑娘，女子当为一心，大家都理解的。只要天下女子迎来曙光，一个门派的存亡又算得上什麽！”

这些献上的力量和那些被保下的女子，未来未必会效忠于她，甚至可能在成功後清算她今日剿灭同道的罪行。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只有溪流声和风吹过草叶的轻响。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们。”

她没有解释，没有承诺未来如何，只是简简单单五个字。这世上有比个人生命丶比身後名声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所有人的自由与尊严。为了这个渺茫的丶沾满血痕的小小愿景，她心甘情愿背负永生永世的骂名。

“好！”无名再次斟满酒，“为将军魄力，也为……未来。”

那个她们可能都等不到的未来

烈酒入喉，灼烧着肺腑，也仿佛驱散了一些沉重的阴霾。

几碗酒下肚，话匣子也渐渐打开。她们不再谈论冰冷的交易与算计，而是望着远山叠翠，谈论起心中期盼的未来，那该是一个怎样的，没人能想象世界？

真的，好想看一眼…哪怕，只此一眼…

“我曾是楚剑山庄的少庄主，慕棠棣。”无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少时在南山派学艺…後来南山派被诬与邪派往来，引起武林公愤。我为救师门，与整个正道反目，从此流落江湖。我从此在山村隐姓埋名，铸剑三年，本以为能就此了却残生。奈何天不遂人愿，大旱饥荒，我自愿成为苍涯药人，换得银钱粮食救了村庄。後来苍涯内乱，我趁机夺得掌门之位…我一生所见所闻，尽是世道对女子的残害…以及…男子在权力欲望下的扭曲…我三十载颠沛流离，所求无非是消除些许人间之苦…”

她望向陆允初，目光诚挚：“陆将军，谢谢你。谢谢你建立的女子联盟，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哪怕我看不到那一天，也知道这条路，会有人走下去，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她笑出了眼泪，望向南地，那是她回不去的家乡。

清雪也的眼神也变得柔和，带着一丝她这个年纪本该拥有，却早已被磨灭的天真：“我…一出生被抛在雪地，就…因为是个女孩。是义父，毒心门武宗的宗主，把我养大。他反对拐卖女子，後来……就被那些畜牲所害…我一生之志在为他报仇，也要为这世间留下一方净土，让女子们能一生平安，不再被当做货物贩卖！”

她举起碗，对着陆允初朗声道：“陆姐姐，我也谢谢你。我已经和苍涯的姐妹们说清楚了，这是咱们女子联盟共定的计策，谁也不怪，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更详细的名单和一份物资清单，推到陆允初面前，“这是我最後能送你的了：我们在各处隐秘据点藏匿的火炮丶兵器，还有这些年积攒的财物。”

那一晚，她们饮尽了一坛烈酒，说了许多话，关于过去，关于苦难，关于美好，关于那个或许遥不可及的未来。她们以知己相称，这是初见，也是诀别。

回到西域後不久，最後的消息传来。

武林正道攻破了苍涯派总舵，无名和清雪等死战不退，最终力竭身陨。她终是踩着知己的血，坐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与此同时，妹妹凭借江湖力量和叶氏旧部，建南朝，太子为傀儡皇帝，圣旨不出宫闱。

陆允初站在城墙上，望着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晶莹，冰冷，转瞬即化。

她一直奋力向前，在求生丶仇恨丶重建的漩涡中挣扎，不敢有一刻停歇。可此刻，望着这漫天飞雪，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空虚。她以为自己不会後悔，可她後悔了。

再好的未来，无名和清雪，都看不到了。

这样的未来，又有什麽意义？她宁肯她们好好的，好好的等到那个明天…

她不是杀人的剑，守护的鞘，她是有血有肉的感情的人。

她终于明白了，可那些告诉她的人，却再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