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都城之人再无人见过易三公子,是以,坊间传言,易三公子殉情了。此事写到话本里便成了一段凄美佳话。
魏司魏栾华此人,在世人眼里,死不足惜,可偏偏死在了立战功的巫祁手里,无奈,再提起巫祁,衆人只剩下惋惜和一句——“天才命短。”
滕檐霜只看一眼烧死的女尸,便知道那人用的是易容术,并非巫祁本人。实言,她的确佩服巫祁,但却无心纠结其住处,听宁循绪说今夜,巫祁和易慎回都城,她才起了见巫祁的心思,这才跟着来了。
于滕檐霜而言,称呼巫祁一声“百战小将军”绝非虚言,巫祁担得起,可巫祁却摆手道:“虚名罢了。”
易慎道:“如何了?”
林廓答:“准备就绪。”
巫祁也跟着答:“凤羽也准备就绪了。”
易慎遥看着黑暗不断褪去的夜,道:“天亮行动。”
林廓纳闷道:“为何是天亮?”
易慎答:“让纡曲姐姐睡个好觉。”
天已亮,都城衆人还在熟睡中,林廓和宁循绪便率领一队军,杀人,开宫门,踏进了国宫。与此同时,其馀阁中学子所带领的军也开了其馀宫门,一举踏进国宫。
宫内人心惶惶,将士草草迎战,有人前来禀报。
储流亲了亲怀中的宁婵嫄,轻声道:“走了,继续睡吧。”一如往常他早起上朝的模样,这次,他懒得穿朝服,就穿着昨日拥宁婵嫄入睡的衣衫打开了门。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宁婵嫄睁开眼睛。
她缩了缩身体,手里攥着不知何时,储流塞进她手心里的娟书。再然後,她听见他吩咐道:“那些人不会伤害纡曲,除那些人外,任何人不得踏进这个殿门。”
寝被中还残留着温度,宁婵嫄攥着娟书,将头埋进了寝被中。
辞紫阁学子不分男女,提剑杀入宫殿,势如破竹,不可抵挡。一脚踹开了殿门,只见空无一人,往前走几步,才看见储流坐在台阶上。
他向来不似帝王的严肃,有时见人便会蹲着坐着。
今日,储流掀起眼皮,金甲军便不知从何处涌来,护在储流身前。他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们,道:“看来,我当时选人选的不错。”
辞紫阁由他一手建立,阁中学子也是他精挑细选,再三思虑选出来的人,如今却提剑指着他,说起来有些不仁不义,自然也不忠。
但于乱世,天下群雄各施拳脚。
登上这个位置的人绝非善辈。
登上这个位置後是非黑白便由你来定论,先前的种种手段可为阴谋,也可为阳谋,史书如何记载,後人又如何评论,皆是後话。
储流道:“曜灵和惟崇呢?”
林廓答:“曜灵在殿外,惟崇即将踏入这里。”
话音刚落,易慎便手提梅处踏进这座宫殿,金甲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却偏偏露出一缺口让易慎踏入其中。
他行至衆人面前,道:“乱世非你所错,抱歉。”
天下早就在先帝手上时便已溃烂了,面上安居乐业,实则制度早已僵化,若非北鲲现世,挡住了外地一击,护住肆海,那今日的都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便非他们同族人。
先帝恐惧北鲲,也怨恨世家的盛名,害死了女儿,又被儿子害死,徒留烂摊子给储流,让这个本该留恋于戏楼酒楼的人坐在帝位上,狂揽一切。
储流笑道:“胜者王败者寇,非你所错。”
为心爱之人夺权,在他看来,绝非有错,反而勇气可嘉,若非有些不合时宜,他倒真是要站起来,拍拍易慎的肩膀,夸赞两句。
他道:“然,我也总是该争一争,才显得有几分可取之处。”
暗卫涌入,金甲军步步紧逼,储流于包围圈外,看似远离了打打杀杀,惬意无比,他却在想:会惊醒纡曲吗?
轰!——
殿外的声响令衆人一愣。储流好似想清楚了什麽,摆摆手吩咐暗卫和金甲军,道:“分半,去殿外看看。”
殿门大开,这些人刚一出殿门,便听见火炮声响,训练有素的暗卫和金甲军临死前也是咬紧牙关,悄无声息,这就衬得滚进殿内的脑袋翻滚的声音极大。
储流看着地上不断翻滚的脑袋,道:“行了,死一些够了。剩馀的这些人退下吧。”
殿内的暗卫和金甲军看着储流,有些不解。储流无奈重复道:“退下。”
胜负已分,无需太多的人送死。
十八位阁中学子分立两侧,易慎提剑指着储流的脑袋,储流还是那样坐在台阶上的样子,越过殿门,瞧见天亮了不少,寻常这个时辰,纡曲是不会醒的,可今日这样大的动静,怕是会吵醒她。
寂静的殿中忽而传出脚步声,衆人回头望去,便见巫祁踏进其中。她背着光,令衆人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只能看到一女子手提银剑的剪影。
她于阳光处,踏进阴森里。
巫祁走到易慎身旁,对储流道:“好久不见。”
储流道:“曜灵啊,确实许久未见了。”
巫祁问:“怎麽没用炮麟?”
储流答:“那又不是我研制出来的东西。”
沉默一会,巫祁又问:“准备好了吗?”
储流垂头失笑,想起临走前依然在沉睡的宁婵嫄,道:“没太准备好,但你可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