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能想什麽呢?
好像他能想到的,有印象的,就只有那个人。
渐渐的,他真的找回了一些失去的记忆。
都是关于她的。
那年新春,她拉着他出去买菜,顺手买了对联,又亲手贴到门上。
她搭着凳子爬上去挂灯笼,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笨手笨脚地摔了下来。
他一直注意着那边,反应迅速地接住了她。
她没心没肺,下地後又活蹦乱跳起来。
看着贴好的对联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唇边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
小姑娘五官明媚昳丽,双眼像是盛着星光,俏皮道。“这样才有过年的感觉呀。”
他也不懂过年什麽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在一起庆祝新春。
他还第一次包了饺子,第一次看烟花。
第一次,有人和他说。
张起灵,新年快乐。
原来,美好的回忆真的会使人沉沦。
他恍恍惚惚走出喇嘛庙,对上师道。“让她来见我吧。”
那个一直在他周围,却从未出现在眼前的姑娘。
从前,她在阳台上栽了几盆风铃花,蓝色粉色交杂,养得极好。
偶尔微风拂过,花朵如铃铛般摆动。她就站在阳台上,逆着光弯腰浇花,侧脸柔和透着暖意。
她曾说过。“在心里种花,人生才不会荒芜。”
她总是这样,像春风,如细雨,是他冗杂贫瘠心中唯一的春色。
所以,她不应该跟着他,不能让她变得如同自己一般。
他曾在墨脱喇嘛庙里刻石雕,白玛去世後,他雕出了自己哭泣的自画像。
却因为想起二人一同度过新年时,落在菁芜鼻尖上的初雪。
他曾真心的笑过,不带任何目的。
他亲手砸掉了那尊雕像,散落一地的碎石块,就如同他柔软心脏的坚硬外壳。
他随意捡起一块,心中空白一片,却还是本能一般雕着刻着。
等反应过来之时,手中已经握着跟她发簪一样的石刻。
张起灵觉得自己疯了,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
多年下来,倒斗锻炼出的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
此刻却好似荡然无存。
他不明白心中这热切又期待的心情,究竟所求为何。
他找寻张家留下的零星线索,拼凑出一些记忆,回到了巴乃,却再一次失忆。
这次忘记得更加彻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处,要去哪里。
他被人抓住,浑身赤裸,塞进了笼子里。那些人眼神中带着贪婪的恶意。
原来是将他用做丢进古墓的诱饵。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发酵过一般的尸臭,却让他觉得熟悉,甚至找回了一丝神智。
那朝他扑过来的怪物,瞬间就被他扭断了脖子。
这地方让他感觉很熟悉,他想再待一会儿。
中途下来了一帮人,他们撬开了一口棺材,被毒物侵蚀,自相残杀。
墓室里的血腥味更重了。
他将棺材板盖回去,坐在上头发着呆。
可总有人来打扰他。
他看不清来人的模样,有一束光扫到他的脸上。
脚步声渐近,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浅淡香味。
在这墓室里突兀非常。
那人什麽也没说,脱下外套环上他的腰间。
他不排斥这个人的靠近。
又有一帮人过来了,她不动声色挪到前方,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