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张小鲤恍然大悟,吕尘接着道:“你阿姐提前换好我差人送入的鹰卫服饰,只需躲在那三角之内,当然,空隙间可以窥见她的身影,但有我在。我当时穿着盔甲和披风,身形高大,只需站在那角落外,冷眼旁观他们搜寻你阿姐的踪迹,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我身後就藏着蹲在三角间的蕊娘。”
伴随着吕尘的描述,张小鲤脑内出现了那时的画面——所有人忙碌地在屋内丶屋外搜寻,而吕尘一脸不快且迷茫地看着这一切,他是铁侍卫,自不必跟着鹰卫一起忙前忙後,只需站在角落,一脸练兵被打断的不快的模样就好。
谁也不敢来触吕尘的霉头,吕尘身後,那门与墙壁的夹角,便成了个真正的死角。
“待衆人都散去,你阿姐光明正大地出来,戴着鹰卫的帽子丶穿着鹰卫的衣服,步履匆匆跟着我离开就行。”吕尘回忆着道,“我知头顶也有鹰卫,所以吩咐你阿姐贴我贴得很近,仿佛在汇报什麽一般,这样从他们的角度看,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最後,她直接跟着我从大门离开,上了我的马车——就这麽简单。”
“这般简单,却这般有用……”张小鲤喃喃道,接着着急道,“然後呢?”
“我的马车一路离开街巷,往城郊去,刚上土路,我便意识到,有人一直在跟着我。”吕尘面色沉沉,“先前街巷中人群熙攘,我难以辨别,可到了城郊,人烟稀少,就连他,也无处躲藏……那人,正是霍骞。”
张小鲤瞪大了眼睛,隐约意识到吕尘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同小可……
吕尘道:“自那日发现他还活着,我便一直对那小白脸和师兄都心存忌惮,见他竟跟来,更是觉得情况不对,特意停下马车设伏拦住他,与他交手——”
吕尘说罢,突然掏出匕首,狠狠划开了一圈圈紧系在左手上的系带,系带和袖子一同裂开,露出左手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伤显然还新,虽已微微结痂,但里头皮肉仍泛着昏暗血色,新肉都还未生出。
张小鲤汗毛直立,吕尘垂眸,重新垂下手,挡住那伤,道:“除了这里,还有许多地方有伤,我师兄武功向来高超,若非似当年落下残疾,恐怕我这条命都要交代在他手上。或许,他是顾念师兄弟情谊,到底是没有取我性命,只是趁我受伤,掳走了车内的蕊娘。”
“为什麽?!”张小鲤不由得失声道,“你为什麽不早些告诉我?”
吕尘冷冷地看着张小鲤,道:“我早同你说过,离那小白脸远一点,你可曾听过?我知你不会害你阿姐,但更知你一旦信了一个人,就难以完全和这人断开,那小白脸巧言令色,我根本不确定,他掌控你丶利用你到了哪一步。我怎麽确定,他劫走蕊娘後,没有以蕊娘为要挟诱哄你帮他行事?何况,我猜测,我师兄消失多年现世,其中一定有巨大阴谋,这件事我不想告诉你,也怕将你牵扯进来。”
吕尘看着张小鲤,补充道:“但我也没有完全不告诉你——那日我说在蕊娘房间里找到了信件的碎片,是假的,但林存善派人插手了蕊娘之事,却是真的。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委婉地告诉你这一切。”
“这也能算告诉?你什麽都不说,还怀疑我……甚至在我为阿姐的下落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还在试探我!”张小鲤不可置信地看着吕尘,“师父,我是有些鲁莽,对亲近之人容易轻信,可我不是傻子!阿姐于我而言,永远是第一位的,你早些告诉我这一切,我或许能早些帮你找到林存善和阿姐?!”
“可是很显然,林存善对你也颇为提防,你根本就不知他的去处,不是麽?”吕尘睥睨地看着张小鲤,“他防你,和防每一个人,毫无区别。我不告诉你,便是想用你引他出来,可惜,你在他眼里,恐怕什麽也算不得。”
在这个瞬间,几乎差一点,张小鲤便要说出“林存善如今在池东清府上”,但那种奇异的直觉再一次擒住了张小鲤,一种不适的感觉在张小鲤心头蔓延,这是直觉,也是逻辑——
如果林存善如今正在池东清府上,那吕尘说的便不对,因为林存善还是说了真话。
如果林存善不在池东清府上,那告诉吕尘也没有意义,反而会把池东清扯进来。
何况,吕尘说钱叔把蕊娘劫走了,而林承志说,林存善只派了钱叔去盯着吕尘,最後却消失不见……
他们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又或者,他们都没撒谎,真正有问题丶在其中作乱的就是钱叔?
张小鲤思绪纷纷,好在于吕尘看来,张小鲤是无可反驳,故而并不觉得这停顿有问题。
吕尘道:“待我反应过来後,便努力追查林存善的踪迹,那日射毒针的也是我,不过毒针上的本是迷药,到了他那个仆从嘴里,变成了断魂,真是破得一手好脏水……昨日你同我说,林存善应还在惊鹊门内,我便去了一趟惊鹊门,但一无所获。”
张小鲤迟缓地应道:“噢,所以方才莫大人问你昨夜去了哪里,你不肯回答。”
吕尘点点头:“嗯,之後,我按计划拿了下蒙汗药的酒去找三皇子,怕你第二日要不情不愿地嫁给他。”
张小鲤没有说话,因为过度思考,脑袋几乎都有些生痛,她相信吕尘今日所言大部分是真话,但那些假话,一定是在最关键的地方。以前那个粗莽的师父,和眼前的吕尘,似乎早已是两个人,她再也不敢大大咧咧,什麽都说,什麽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