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张小鲤眉头紧锁,“林承志必然知道林存善没有上车,他说林存善在安宁巷想吃糖葫芦,显然也是个谎言。说到底,林存善在马车中失踪这件事,其实只需要林承志撒谎就行,比如经过无人小巷时,放林存善下车,然後谎称林存善从未下车……为何偏要这样大费周章?”
张小鲤一顿,突然道:“除非……他们不会经过无人小巷。”
莫天觉闻言,不由得蹙眉起来:“从惊鹊门回上合街,有许多小道可以走——”
他猛地一顿,惊讶地看向张小鲤,张小鲤神色凝重,道:“如果有人一路盯着他呢?甚至,不止是盯着,那人就是想要林存善的性命呢?林存善假装上马车,并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当时真的身临险境……那枚毒针,或许也是真的冲着他去的。可,谁会要对付他?”
张小鲤心头一凛——难道,林存善的身份暴露了?
张小鲤喃喃道:“没错,不上马车如此故弄玄虚,还特意盯准了池东清……恐怕盯着他的人,从惊鹊门就开始了。”
莫天觉道:“会对他生命有威胁的人,你是否有头绪?”
张小鲤无奈道:“没有……”
哪怕是林存善鞑密祭师的身份暴露,这个身份会引来什麽仇家,张小鲤也是完全猜不到的……毕竟,这些事离她本是那麽遥远。
张小鲤想了想,提出自己想再去和林承志单独聊一聊。
莫天觉自然一口答应,将张小鲤带去了敬法房,给了两人单独聊天的机会,看见林承志,张小鲤开门见山:“别撒谎了,我知道林存善根本没上马车。”
她这样一说,林承志便是一僵,道:“张大人……”
张小鲤放低了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阿姐不见了,我没有时间在林存善身上耽误太多时间。他如果有自己的仇敌要躲避,那就躲着好了,我不会丶也没有心力去管他。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失踪和我阿姐的失踪有没有关系?!那天下午,惊鹊门里又到底发生了什麽?”
林承志嗫嚅道:“惊鹊门中什麽也没发生,只是少爷神色凝重地同我说,他有危险,今日不能上马车,让我自己在宁安巷演场戏归家便行,但为了安全起见,不要回家,回惊鹊门敬法房里待着。”
张小鲤道:“那毒针和小屋的火……?”
林承志连忙摆手:“这个不是我做的,也的确应该是宁安巷那时候有人往里射的毒针。火更不是我放的,我想,连少爷都没料到小屋会被人烧了吧。”
张小鲤本一肚子火气,闻言不由得蹙眉:“什麽人会如此想要置他于死地……”
林承志嘀咕道:“可多了,别的不说,鞑密那边也有王室残部,觉得林存善是不折不扣的叛徒,自然不想放过他。不过,这些残部都没剩多少人了,按理说到了长安,是绝不敢随便出手的……”
张小鲤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走之前提醒道:“你若还想到什麽,可以托人赶紧告诉我,我这两日尚在宫外。”
*
因林存善很可能当时留在了惊鹊门内,张小鲤和莫天觉试着从风雨连廊末端开始,试着代入林存善,看看他最後会从哪里离开。
然而,两人研究了一下午,也没有发现什麽端倪,那日惊鹊门内,虽是酉初已算晚,但到底有巡逻的人,当然,不似鹰卫森严,可他们走之前,也会检查东院西院中院,确认没有外人,顺道确认没有火烛燃着。
巡逻之人都说,并未看见林存善去而复返,当夜值班的人,在大门和後门,更未看到有人进去。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张小鲤简直头大——合着好不容易解决了林存善在马车中消失的谜题,结果惊鹊门又变成了另一个林存善凭空消失的密室。
张小鲤简直怀疑林存善是不是还在惊鹊门内,她不动声色地走遍每一寸地方,连後院的凤池都往里头丢了几块石头,看会不会有人浮上来。
当然,什麽都没发生。
眼看着天色渐暗,也实在没个头绪,张小鲤只好先回了翟仟凌安排的小宅,想要仔细梳理一下今日所见所闻,或许有什麽关键的讯息,自己遗漏了。
宫外小宅虽说是小宅,实际却颇为奢华,是个四进的院落,小宅内外都打点得极为漂亮,外头看着相对低调,里头却很不简单,所有陈设与宫内的极其相似。
虽张小鲤说不用侍女,但宅子里还是早早有两个侍女候着,张小鲤一想,或许是翟仟凌觉得有人近距离盯着她更安心一点,也懒得说什麽,任由两个侍女为自己洗漱,准备了一点晚膳。
桌上摆着莫天觉给张小鲤的鹰卫所和惊鹊门的地形图,短短一个晚上就被张小鲤翻得发皱,可她怎麽想,都想不通林存善是怎麽离开惊鹊门的,阿姐又是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的。
张小鲤睡不着,脑子里又一片混沌,下意识便想要捏一捏阿姐重新缝制过的小鲤鱼,然而才想起那小鲤鱼一直被自己放在上合街小屋内,如今恐怕早已成为灰烬。
突意识到此时,不知道为何,张小鲤心头一阵刺痛,她闭了闭眼,轻抚自己胸口,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小布偶,等找到阿姐了,让她重新帮自己做一个便是……
一夜无眠,翌日一早,漫天彤云,似随时要下雨,阴闷的气息夹在暖风吹得人心绪烦闷,侍女却来通报,说是一位姓单的女医求访。
冯乐安自是知道单谷雨乃是逢春医馆的医生,与张小鲤多有来往,但想必也知单谷雨如今长居端王府,故而虽放了单谷雨进来,却还是让一个鹰卫立刻去通报了翟仟凌。
张小鲤与单谷雨也有近一月未见,单谷雨瞧着与之前没有太大差别,虽住在端王府内,但衣着简单,也并未佩戴什麽珠钗,只是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带着一丝愁容,张小鲤轻声道:“单姐姐。”
因着她与端王的事,张小鲤心中总有些不自在,好在眼下事情这麽多,也没有馀裕让她去想旁的事。
单谷雨伸手,想握住张小鲤的手,又突然瞥见衣袖上的一抹泥,收回了手,道:“小心些,别碰着我衣袖了。”
张小鲤有些茫然,单谷雨蹙眉抖落了一下,道:“近日端王府上闹黑岑鼠,我特意寻了半日散,拌了菜泥毒鼠,只是容易沾到衣袖,牵连无辜。半日散香味很淡,我都难以分辨,若是在端王府还好,感到不适了,便有解药,在你这儿,可得小心些。”
张小鲤点点头,单谷雨端详着张小鲤,道:“你消瘦了许多。”
张小鲤叹了口气:“宫中饭菜,不许多食,又不许锻炼,怎能不瘦。”
单谷雨道:“我都听说了,蕊娘与林存善双双失踪……莫大人一说你出宫想要见我,我便立刻来了。”
张小鲤道:“单姐姐,时间紧迫,我就不同你绕弯子了——你与林存善关系那般密切,你知不知他去了何处?又或者,你知不知,是何人可能想要对付他,使得他不得不隐匿行踪?”
单谷雨并未立刻作答,反问:“你说他隐匿行踪,看来,你很笃定,是他主动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