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啊对了,这是爸爸买的糖葫芦,给你一根。”
李古酌接过,舔了一口,甜的。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忆後街之屋,入门穿廊……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馀泪痕。”
“即可不死,而离散不相见,徒使两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试问古来几层见破镜能重圆?”
他也太小,还是无法完全体会到里面的家国情怀,可字字读来,如杜鹃啼血,诵一首情深意切的诗篇。
山楂是酸的。
不好吃。
李古酌每天掐着日子。
“他应该集训回来了,会来找我吗?会知道我的离开吗?”
老板腆着啤酒肚,给坐在路边的李古酌披上一件棉衣,没有多问。
李古酌哭了,这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只是,他不敢与这些美好馥郁相会,他没有资本来偿还。
他是杀人凶手之子。
他是个罪人。
李古酌日日夜夜盯着手机,即使把对方设成了强提醒也仍不放心,生怕漏下他的一条消息。
可他等了很久,到了春节,也没有一条回复。
寥寥无几的好友还包括附中篮球队的其他人,他们之前还会给自己发“元旦快乐”,但如今,也就腾嘉傲孤零零的一条“新年快乐”。
他们都是刘长阳的朋友,不是他的。
而他到底在等什麽呢?
正月十三,他的生日,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古酌穿上新年老板给买的新衣,一个人爬上了山。他跪在佛像前的蒲团。
“咚——咚——咚——”他叩拜,不住地磕头。
直到额头一片红肿也没有停止。
他下山。
找了他一个晚上的老板见了他,脱下棉衣裹在他单薄的肩上,扯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说道:“小崽子长能耐噜,自个儿一嘚人跑那里玩,倒叫你掰掰婶婶担心。”
李古酌洇了一口老板娘给的姜水,心中一股暖流。
“你看,这世界如此灿烂,你这污秽肮脏的家夥怎配?”他自言自语。
朋友圈有人更新,潘明发的,一群人围在一起,拥簇着冒着热气的火锅,坐在中间的,赫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刘长阳。
照片上,少年开怀大笑,争着夹火锅里的肉片。
李古酌凝视着照片,喃喃道:“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吧。”
自己注定融不到他们的圈子里,那场车祸,是他可以接近他的契机,也是两人终也走不到一起的因果。
李古酌和刘长阳,就像两条折线,相逢之後便渐行渐远丶再无瓜葛。
本不该遇见的。
“我要我们在一起……”李古酌凝视手机上的图片,在心底绝望地呐喊,“刘长阳,我要我们在一起,永远丶永远。”
他下意识地去摸中指上的戒指,那是两人曾在一起的唯一证物。然而,没了,空空如也的手指上并没有那只刻着两人名字的戒指,盖是他最近瘦了太多,戒指在不经意间掉落了吧。
“没有也好,至少不会损他名誉。”李古酌自我安慰,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滚落。
他还是失去了,他的戒指,和他。
“你会为我而悲伤吗?不,千万不要,不要因我而悲伤,我的存在,就去为了取悦你丶逗你开心的。”李古酌心道,下定某种决心。
三月一日,开学。
被雪压断的廊桥还未被重修好,他等了两周,才等来一个没有老师拖堂的课间。
厚重的牛皮纸本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字迹记满,他如往常一样倚在门框,心中默数。
“他的眼睛真好看,眉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总之,刘长阳就是很好看。”李古酌心道,数到了一百,也没有对上他的目光。
终于,他擡起头,李古酌心中一阵小鹿乱撞。但刘长阳只是突然想起,新班任让他这个课间去趟办公室。
看到自己,他似乎颇为惊讶,接过笔记本随手撇在桌上,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