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温和、熟悉,带着一丝仿佛老朋友般的关切,却让苏晚周身的血液在瞬间几乎凝固。
陆沉渊。
他竟然在巴黎。而且在她入住酒店的第一时间,就将电话打到了她的房间。
他是如何知道她具体行程和房间号的?组委会告知?还是他自有渠道?
无数的疑问和警惕如同冰刺般炸开,但苏晚的声音却在千分之一秒内调整到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陆……陆总?您……您怎么会在巴黎?还知道我这个电话?”
她的反应,完美符合一个突然在异国他乡接到大老板电话的、小员工的不知所措。
电话那头的陆沉渊轻轻笑了笑,笑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正好来这边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听说你也今天到,就顺便问问组委会你的情况。怎么样,一路还顺利吗?航班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他问得随意,仿佛只是普通的寒暄。
但“意外”两个字,却像两根细针,精准地刺向苏晚紧绷的神经。
航班上的那场“急病”……他知道了?还是巧合一问?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语气却带着后怕和庆幸:“还……还好。就是飞机上有个机组人员突然生病了,吓了我们一跳,幸好有位老医生在场……陆总您怎么知道的?”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试探他的反应。
“哦?还有这种事?”陆沉渊的语气听起来略带惊讶,似乎并不知情,“我只是随口一问。人没事就好。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他的回应天衣无缝,听不出任何破绽。
“是啊,幸好没事。”苏晚附和道,语气依旧带着点惊魂未定。
“酒店还满意吗?”陆沉渊转换了话题,语气轻松自然,“那家酒店的老总我认识,需要什么特别服务可以直接找前台提我的名字。”
“很好,谢谢陆总。不用麻烦的,一切都很好。”苏晚连忙拒绝,表现出不想借他名头搞特殊的拘谨。
“嗯,那就好。”陆沉渊顿了顿,语气似乎随意地问道,“比赛准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巴黎这边我还有些人脉,在艺术圈也能说上几句话。”
又来了。和之前电话里如出一辙的“好意”,试图将触角再次伸向她核心的参赛领域。
苏晚的心往下沉,声音却努力维持着感激和谦逊:“准备得差不多了……谢谢陆总,但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试试……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她再次重复了之前的拒绝,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固执和坚持,符合一个珍视自己作品、不想被潜规则污染的“清高”艺术家人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苏晚几乎能想象出陆沉渊在电话那端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的样子。他在评估,在计算她的拒绝是出于真实性格,还是某种伪装。
“有骨气是好事。”几秒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依旧温和,“那就预祝你取得好成绩。如果改变主意,或者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他再次留下了一个开放的入口。
“谢谢陆总。”苏晚低声道谢。
“嗯,好好休息,倒倒时差。巴黎的夜很美,但也要注意安全。”陆沉渊说完,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再见,陆总。”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苏晚缓缓将电话放回原位。
她的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却像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心理博弈。
陆沉渊的每一个问题,都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他对她行程的掌控、对航班“意外”的试探、以及再次伸出的“援手”……无不显示着他并未放松对她的关注,甚至可能因为她的离开而加大了监控力度。
他人在巴黎。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重要的信息。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比赛”,将完全在他的视线之下进行。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巴黎湿漉漉的街道,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
陆沉渊就像这片笼罩城市的阴云,无处不在,难以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