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的丶一栋楼。楼上可以看见丶看见一大片湖,还有,”王铭敲了敲脑袋,“还有很多树。”
“小区?在附近吗?”
“有点远。但是丶师傅,我会给钱。”
以经验来看,师傅已经确认这是一个醉酒受了情伤的男人。这种情况很不好处理,当然也大可以丢在路边不管不顾,但是这小夥子喝醉了也很礼貌,穿着干净,看起来这麽老实,放在路边也实在不合适。
他干脆从驾驶座上下了车,打开後座车门,“你的手机呢?”
“你要我的手机丶做什麽?”
“给你喜欢的人打电话。是哪个,第一个吗?”
“没有用丶联系不上他的。”王铭说着觉得心很痛,闭起眼睛哭了起来。
这时候手机自动弹出了一个通话,司机师傅接了起来。
对面很简洁地报了个地址,“把他送过来吧。”
出于谨慎,司机师傅还是在王铭越来越大的哭声中多问了一句,“你们是什麽关系?”
“没什麽用的前任关系。”
後面四个字显然被加重了读音,显得咬牙切齿。
电话挂断,司机师傅一踩油门,脑子里已经整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情感线。无非就是你爱我我爱你,但是我要装作不爱你,你也装作不爱我。
等红灯的时候,他轻松地下了定义——俩人最後还是会在一起。
“现在的年轻人啊!”
红灯过去,他又加快了些速度。
等车子稳定地停在了目的地,王铭正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他已经不哭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地方。
“师傅,请问多少钱?”
“扫我吧,三十五。”
“好。”
王铭扫过去四十,作为对师傅优于常人的方向感和理解能力的感谢。
小区的路灯亮着,他和小区保安面对面站着。
“你好,我来找人。”
“请问您找谁?”
“我找。。。”
王铭刚要说话,又想到赵钰已经不想见他了。如果现在说了,那麽一定会被拦在门外。所以他谨慎地换了种说法,“我是赵钰的朋友,我找他有点事情。”
有什麽事情呢?
他还在脑子里盘算,安保忽然挥了挥手,“好的,那您进去吧。”
不等他後悔,王铭就迅速跑了进去,跑出了一条标准的波浪线。
但是还没等跑出去几步他就停了下来——这里太大了,单靠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可能找到赵先生的住处。
他只记得是18层。
其实并不能怪他方向感太差,平常他能轻松记住很多路线,可一旦紧张,就什麽都记不住。
此刻他绕着附近的几幢楼走了好几圈,已经被几个经过的人盯了好几眼。他只好垂下脑袋走远,一屁股坐在了湖边,听着昆虫和蚊子混合的交响乐声。
从18楼看下去,王铭的身影变得很小,背对着人的时候垂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可怜,尤其是连路灯都绕开他的身影,显得尤其落寞。
赵钰今晚没什麽事情可做,又觉得月亮格外得圆,于是决定出门散步。
他下楼之後经过那片湖,咳嗽了两声,坐在湖边的人依旧低垂着脑袋,没有动弹,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睡着了。
他又绕了一圈,从东走到西,又从西回到东,湖边的人背影依旧安静不动,只是擡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十点了。
王铭看着对面那幢楼,反复数了十几次,最後确认赵钰的位置。可他也上不去,只好紧紧地盯着那幢楼,期待有一次能和心中所想的人碰面。
但一次都没有,反倒是身後总是传出动静。他无心去听,只想再看得仔细一些。
赵钰靠在树旁打开了手机,接了通电话,站在离王铭不到两米的距离,语气随意。
“明天麽?明天没空。嗯,後面再聊吧。”
王铭听见声音,瞬间转过头去,发现身後站着的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赵钰就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
他慌张地从草地上站起身来,又被杂乱的草堆绊了一跤,再站起来时赵钰已经走出去几十米,他只好用跑步的速度往前赶。
他甚至也不敢喊一声,只能尽量靠近,一直等来到电梯口。
赵钰挂断电话擡起头,和站在电梯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人四目相对。
再次见到赵先生,王铭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一个月以来所折磨他的到底是什麽。那种压在身上的难以名状的东西在这一刻散开,他的双眼又重新焕发出精神气,那些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赵丶赵先生。”
他开始仔细观察赵钰,发觉他的头发短了一点,穿的衣服很随意,脚上甚至只穿了一双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