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张乐乐勾着那簇草,在它身边信誓旦旦耳语几句。
晚餐过後,待血河再次出现,他便抓着那簇草,打开门缝圆滑地窜了进去。
“进去吧。”
它顺从地兴奋地跳了进去,等待着宛如琼枝甘露般的美味降临,已经打开了每一个根茎,预备最大程度地吸收。
张乐乐自信满满地抓着翠竹倾倒,一秒丶两秒丶三秒。。。
什麽反应都没有。刚刚在墨峙手里轻松出水的竹子,现在到了他手里,就失去了那灵光,转变为根平平无奇的绿棍子。
这草还在扭来扭去,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幸福里无法自拔。
挽起袖口,摩拳擦掌了一会儿,他对着竹子拜了两拜。既然这里所有生物都有神识,这株一定也有。
等二次准备结束,他瞥了眼那血河。鲜艳无比,红到发紫,浓稠,血腥味飘到了鼻腔里,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想到了这草向他透露的信息。
它说,它们这里所有的草木之所以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是因为千百年前的一场灾难。
墨峙的父母亲原本都是被派遣至人间的天神,为护生灵恪尽职守。然而那场灾难降临时,家家户户都死伤惨重。当地百姓人口锐减不说,还连续多年无法延续子嗣香火。
而灾後不知流言何处起,竟把所有罪责都怪在了墨峙的父母身上。往日常常供奉的当地父母神仙,却在灾後狠遭唾弃,神庙被拆,香火再无。
当年的墨峙还很小。这里是墨峙唯一的家,曾经父母在世之时,总是绿树青山,流水叮咚,清风环绕。
有天百姓们竟然觉得单单只是打砸神庙已经算不得什麽,扛着煤油和火把,趁着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把所有的树木和青草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草说,“我们都疼死啦。墨峙灵力还不足,只能尽全力保下我们的性命。所以我们才变成这样一副鬼样子。”
其实对于墨峙,还有很多没解开的谜题。
比如那些後背上大面积的狰狞图腾意味着什麽,再比如,每个月中的血河又代表着什麽,还有他不在宫殿的日子里,又去了哪里。
张乐乐想着这些,竟一时看出了神。等感到脚踝发痒回过身,才发现墨峙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正用一种漠然的态度盯着他看。
心跳漏跳一拍。
张乐乐的视线仿若被无形的引力勾着,隔着距离与墨峙对视,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眼睛。
常年以面纱示人,几乎无人知道墨峙的真实面目。而这一刻,他的面容清晰出现在眼前,瞳孔半边血红,半边漆黑,狭长又宁静,像凝结了一座冰山。
灯光照不透漆黑,也破不灭冰山。
墨峙像个遗落在荒原里的唯一身影,没有风吹日晒,没有生命,一切都是寂静无声。
心脏被狠击,张乐乐被吓得迅速关窗闭眼,许久才缓过劲儿。
小草还在闹腾,他心思不宁地动手,清水竟轻易地流了出来。
他脱力地坐倒在地,指腹摸到因为这段时间劳作而长出的老茧,後腰接触坚硬的墙壁传来的疼痛还如此清晰,连带着那些村民的脸庞也是。
他一心想要改变墨峙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还他一个清白。
那一张张因常年劳作而长满皱纹皮肤粗糙的脸,那一声声受了恩惠而不断弯腰的道谢,都历历在目。但也就是这样的人,也曾经和保护自己的神反目,怒极一时也理智全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即便村民们对墨峙的态度改观,但墨峙呢?他要和村民们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吗?
张乐乐想,如果是自己,能吗?
没等他想完,水珠就胡乱地溅到了他脸上。刚刚还精神抖擞的草,此刻却如同进了油锅般不停在水面上挣扎。
“怎麽回事?”
他把草捞起来,它就迅速卷曲萎缩,变成了小小的一株,像朵没盛开的花蕊。
“喂,醒醒啊!”
他戳了又戳,摆弄了半天,窗户忽然被破开,那只白色的大爪子又伸了进来,一把抓过他手里的一团,丢进了殿外的黑水中。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扑过去朝外看,漆黑一片的黑色河水如同一张深不见底的网,半点看不清草的踪影。
“你个死兔子!你杀草干什麽!”
“它们不能接受阳光,也同样不能接受清水。这是继续活下去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