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将军半生戎马,镇守边关数十年,他都不肯放过。
温棠心绪难平,只觉得愤怒,又觉得悲哀,这样的人如何配做一国之君。
她让翠兰去请谢无宴过来,翠兰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来的路上,翠兰便将威远将军身死的消息告诉了谢无宴,谢无宴面沉如水,唇角抿成一条线。
翠兰帮谢无宴掀开帘子,四目相对,谢无宴快步来到温棠面前,温棠刚要将信拿给他看,他缓缓道:“此事我已经知晓。”
在下午林青说完那一番话他就知道了,身为天子近臣、谢皇后的亲弟弟,谢无宴比谁都清楚当今帝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要将此事告诉林将军吗?”将手中的信揉成一个纸团,温棠问。
恰在此时,急促的叩门声响起,“郎君,温姑娘。”
是墨羽。
谢无宴抬起眼,清冽出声,“何事”
“公子,京中有圣旨传来,周大人让公子快快去周府接旨。”墨羽忙道。
第64章
来传旨的正是帝王的亲信御林军之首景恒,此人经丞相徐侑一手提拔,对谢无宴等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鼻孔朝天,四平八稳地宣读圣旨。
当听到“奉诏回京”四个字,谢无宴薄唇轻抿,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下,面上波澜不惊,气度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相反,其他人已经开始躁动了,尤其是周衡,简直高兴得想跳脚。
“左将军请接旨。”景恒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扬长声音。
“臣接旨。”
其他人纷纷向谢无宴道贺,“恭喜谢大人。”
景恒扯了扯唇,语气略有几分不耐,暗带提醒,“左将军,灵州局势危急,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月,还请左将军早些启程,平定叛乱,擒拿反贼,千万别负了圣上的期望。”
谢无宴面色沉静,语气平稳,“臣遵旨。”
景恒高傲地扬起下巴,带着他的人走了。
等京中的人一走,周衡抬步来到谢无宴面前,整个人激动的不能自已,喃喃道:“好啊,老天开眼,谢氏一族终于要沉冤得雪了。”
可这还是第一步,年轻郎君凤眸幽深,笑着朝周衡作揖,“这三年,若非周大人多加照拂,无宴恐不能有今日,无宴在此谢过周大人。”
“谢郎君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几年要不是有你跟温姑娘在,边关还不知是何情形呢,应该是下官代边关百姓谢过谢郎君与温姑娘。”周衡摇头,叹了口气。
周衡是个行事容易优柔寡断的,原本想着天高皇帝远,有些事得过且过就行了,可在谢郎君跟温姑娘的身上,周衡渐渐明白,既然食君之禄,就应该为百姓分忧,最起码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幸运的是,他明白这个道理明白的还不算晚,他会做一个好官。
***
与此同时,彩莲笑眯眯地跑进来,连行礼都忘了,“奴婢恭喜姑娘,刚刚周府的人来报,圣上封谢郎君为左将军,即日前往灵州平定叛乱,谢家其他人奉诏回京。”
“当真”温棠手一哆嗦,清澈如水的眉眼还带着几分茫然,似是有几分不敢置信。
“奴婢哪敢撒谎,此事已经传开了,只是谢郎君马上就要启程去灵州,今年不能在边关过年了。”彩莲笑呵呵地开口。
温棠心神震动,抬眼看向窗外明明灭灭的阳光,眼睫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这一天,她等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纵然前路有许多荆棘,温棠相信从今日之后,前路会越来越平坦。
彩莲见自家姑娘眉眼明媚,唇角带着清浅的笑容,便不欲打扰,谁知刚准备退下谢郎君过来了,彩莲连忙行一礼,谢无宴摆了摆手,让她去收拾姑娘的东西,彩莲“诶”了一声。
“你都知道了”
温棠粲然一笑,有模有样地向谢无宴福了福身,嗓音娇柔婉转,“恭喜谢郎君得偿所愿。”
古灵精怪……
谢无宴笑叹一声,五官柔和了不少,“蓁妹妹跟时予下午便启程回京,你是跟她们一起回京还是去范阳”
京中有燕王跟徐贵妃,谢无宴怕她不自在。
温棠却是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灵州。”
谢无宴沉吟片刻,缓和着声音说:“灵州情势危急,与上一次战事不同,这一次,我们是攻的那一方,甚至连安稳的卧榻之处都没有,我答应你,三月之内必去见你。”
他不想让她再跟着他吃苦。
这次回去,他不会再将他的姑娘拱手让人,那桩婚约,是时候取消了。
“谢无宴,你小瞧我,灵州难道比南疆还可怕。”温棠的五官生得极为精致,肤色像白瓷一样白,朱唇皓齿,明眸善睐,她眉梢轻挑,明媚清扬,“擒贼先擒王,张仁再厉害,他所带的那一群人其实就如同一盘散沙,只要能抓到张仁的弱点,兴许不要三个月就能解灵州之困。”
“是无宴小瞧了温姑娘。”谢无宴轻笑,跟她说周大人本来准备晚上给他们践行,他拒绝了,等行李收拾好,他们便启程。
温棠:“林大将军一事你还是告诉林将军吧,不然对他不公平。”
她们这一去,再来边关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时了,林将军是林大将军的儿子,这件事他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谢无宴微微颔首。
林青听说谢无宴要回京也是替谢无宴高兴,他重重地拍了拍谢无宴的肩膀,揶揄道:“哎呦,还未来得及跟谢郎君道贺,日后平步青云、封侯拜相之时可别忘了我这个风吹日晒、尚在边关吃苦的兄弟啊。”
“这是自然。”谢无宴低眸,凛冽的寒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缥缈,但林青听到了他后半段未尽之言,他说有话要跟他说。
林青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似是想哭,却哭不出来,他牙关紧咬,牙齿紧绷,吸了口寒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父亲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他说等他回京之后会给我传信,可在他奉旨去幽州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信,而我总共给他写了九封信,一封回信也没有,这些日子,我每晚都在做梦,梦到父亲在我面前消失不见。”
少年眼角不受控制的滑下一滴泪,其实那时他就应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