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被季雨桐撵出剧组,是他赌输了,他虽好赌,却也愿赌服输。
但这一回,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输。
“说得清楚一点,看看值不值得我给这个价。”
“这不是一个买方市场。”
换句话说,这是王翰坤的卖方市场,他很有信心,无论他报出的数字是多少,最终裴若初都会点头答允。
裴若初琢磨出一些微妙:“为什麽问我要这笔钱?”
“因为你一定是最慷慨的买家。”
“你手上有什麽。”
鱼儿上鈎了。
在裴若初看不见的地方,王翰坤心领神会,露出了今晚最张狂的微笑。
“你不是一直在找人吗?”
裴若初不说话了。
“巧了,我知道人在哪里。”
……
结束与王翰坤的通话时,才堪堪八点。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裴若初面前提起过当年的事。
像抽了一根香烟,烟味散尽在风里,只有吸入肺的那一点尼古丁,辛辣,刺痛,呛得裴若初差点流出眼泪。
夜晚让人纷乱,她已经不大记得的过往被唤醒,又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想起瓢泼的夜雨,想起红蓝色交替的迷幻车灯,想起母亲绝望的眼神。
想起,盖着父亲的那张白布,和她掀开白布,颤抖的右手。
裴若初伸出发抖的手抱住膝盖,放任思绪迈入最心底的部分。
裴湛枫死後不久,穆春心带着女儿搬了家。
夏日的蝉整夜整夜喧叫,直到接触到初秋的风,才慢慢安静下来。
穆春心也安静下来。
那段时间里,穆春心辗转于片场和裴家之间,苦心孤诣,想保住裴湛枫的毕生心血——长风。
长风像一块腐坏的蛋糕,散发着糜烂的气味,闻到的苍蝇和虫,都想凑近了分一杯羹。
穆春心是一个完美的演员,却从不知商场的尔虞我诈比剧本里的更恶毒,她一个人对抗着那些温文尔雅面具下张牙舞爪的臭虫,心力交瘁。
竭尽了全力,她还是没能保住长风。但至少,比起吊儿郎当的裴赐年,或者是虎视眈眈的其他人,将长风交给裴湛枫信任的季承夜,不至于让裴湛枫的心血破败,已经是她能看到的最优解。
只是,在穆春心将手头股份转让给季承夜後,她的生命也如秋末的蝉一般。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吃过晚饭後,母亲来到她的房间同她聊天,与往常一样,母亲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和大学生活,那时候她已经上大学了。
她一一作答,母亲却忽然说:“若初,一定要活下去,要快快乐乐的。”
那时的裴若初不明所以,直到半夜,她听见遥远处传来一声轰响——
穆春心从十五层一跃而下。
“妈……”
许多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推倒一张後,下一张也会很快倒下。如果当初向明烛不死,父亲便不会蒙冤,也不至于惨死狱中,而母亲,也不会因为父亲的猝然离世不得已扛起重担,最终在无力与思念中选择追随父亲而去。
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又偏执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