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回过神时,裴赐年听见从走廊处传来的骚动声,明明是上班时间,怎麽会有一群人在走廊里嬉笑打闹?
这乱糟糟的声响破坏了裴赐年的悠闲时光,他刚皱起眉,想冲出去骂人,办公室的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
“你是裴赐年吗?”
黑色的制服鱼贯而入,他们的肩头,闪着红光的记录仪没有感情地记录下一切,每个人面无表情,像一座座审视的雕塑。
“我是,有什麽事?”
裴赐年收起脸上的怒火,脸色正经了一些,他漫不经心地开始整理起衣袖。
或许,他以为这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然而落在对面的警官们眼中,这更像一种掩饰。
“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裴赐年瞪大眼睛:“什麽调查,开什麽玩笑!”
“什麽事情都不讲清楚,就来长风带人,你们是土匪吗?”
“裴赐年,你可能涉及到我们在侦查的一个案件,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警官摸了摸腰间的手铐,示威的意图一览无馀。
裴赐年咬牙忍下这份屈辱。
起身时,他看到隔壁办公室里的叶江蓠已经停下了工作,他们的眼神不期然的相遇。
漠然无趣,仍旧是叶江蓠一贯的模样。
见到这张冷淡的脸,裴赐年更是一肚子火,他不服气地朝她扬了扬下巴,把心里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写在脸上。
上警车的时候,裴赐年仍暗自庆幸,已经过了下午三点,今日的股价不会受到影响。
只要能在今天把事情解决,依然一切无忧。
可是,事情有那麽容易解决吗?
裴赐年甚至连什麽事都不知道。
他坐在警车里,把一生中做过的所有错事都想了一遍,小到喝醉了在路边随地小便,大到他偷偷把钱寄往国外洗干净,按理说,他做得天衣无缝,经手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账户明面上看起来也与他无关,应当不会有问题。
并且,警局的熟人全然没有跟他通过气,按理说,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不会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到。
既然如此,或许是其他人的事?
这样一想,裴赐年的心里瞬时畅快了不少,立马觉得自己方才太紧张了。
不就是配合调查麽,他配合了这麽多年,还可以继续配合下去。
于是裴赐年放松了身体,坐在两位警官的中间,也像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样。
路上,车轮碾过石子,整辆车跳起弹了两下,送给裴赐年颠簸一瞬。
他浑身一紧,在这阵颠簸中他想起来,警方在离开前让他在搜查证上签了字,还带走了他办公室里的几份文件。
他们没让他看到具体是什麽文件,但细细想来,查的是他的办公室——应当是冲他来的。
霎时,裴赐年出了一声冷汗,警车的座位,瞬间像扎着刺一般令他坐立难安。
等他被关进了办案区,那种紧张再度发酵,有千百条虫子在他身体里乱钻,叫嚣着要钻出皮肤。他表面上越是强装镇定,心里就越是慌乱。
到底是自己做过的事,再怎麽自欺欺人,也是一时的。
等他完全醒悟过来,他已经猜到警方要问他些什麽问题。
等候室的隔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玻璃是特制的,裴赐年看不见外面看守人员的模样,却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警察,或许就在外面,看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看他每一个不自觉的动作。
预感愈发强烈,裴赐年几乎能够确定,他能被关在这里,是由于关乎他切身利益的事。
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到晚上六点,等候室的门终于打开。
接近三个小时的漫长等候里,他没说过话,可在终于有人打开玻璃门送盒饭进来时,他还是忍不住质问了一句:“就这麽点?”
送饭的人白他一眼,仿佛在说:“饿不死就得了还敢要求这麽多。”
裴赐年好多年没吃过这麽难吃的饭,他甚至不愿意称之为饭。
更憋屈的是,这几个小时他在心里默默打了许久的草稿,就等着解释自己不知道,自己没做过,没想到来人是给他送饭,他心里憋着的这股气泄了一半。
吃过饭後,裴赐年又等了两个小时,到晚上八点,把他带进来的警察才提着他去了讯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