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盯着她红透的耳朵,轻笑了下,转移了话题:“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也动不动就害羞,我读你的文章你耳朵都会红。”
春树也想起了以前她们一起读文章的日子,她实是一个脸皮薄的人,那时的她动不动就捂着脸,让暮云别把她写的小说读出声。
“我很想念刚认识你的那段时间,轻松,自由,充满希望,那时候多好。”
“我看似什麽都拥有,美貌丶金钱丶家庭,在很多人看来,我应该是幸福的,如果我都是不幸的人,那麽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们过得多凄惨啊,”暮云说,“可我连自己喜欢的工作都做不了,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我怎麽能算是自由的?”
“你才是自由的。”暮云对着春树轻轻笑了一下,眼底一片虚无。
“怎麽会……”春树说不出安慰的话。
对春树来说,不是这样的。
彼时的她卑微如蝼蚁,甚至从没见过月亮的模样,她不知道什麽是希望丶自由,更没见过爱情的模样。
如今,月亮就在她身旁。
“不要放弃希望,踏过这片荆棘之後,你的前方在迎接你。”
春树鼓励她。
暮云白皙的手指敲了敲床沿,分析道:“我不会放弃的,顾池横只是不想我出去工作,大不了我以退为进,先找个机会出门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春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纵使暮云的心情算不上光明,她却依然笑得柔和,或是怕春树为难,暮云又提起了爬树一事,她说:“下次要见我,不用爬树了,万一摔下来,肯定会很痛,还会受伤,我跟阿让提前说一声你要来即可,她虽然势利,好歹现在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虽然家已不成家了,暮云想。
“不重要的,只要看到你没事,我心里便踏实多了,”春树认真说,“如果有必要,只要你联系我,我还是愿意以这种方式来找你。”
暮云苦涩地笑了一下,说不出话。
春树想了想,又说:“或许,与你相遇,就是为了让我向你效劳。”
春树蹲下身,单膝跪地,朝着暮云行了一个骑士礼。她跪得不是很稳,身体的重心忽左忽右,整个人微微颤动着,右手摆放的位置说是前胸更像是搭在肩膀上。
明明看起来有些滑稽,暮云却快落下泪来。
汹涌的云层之下,真正的朋友在黑暗的暴风雨中显出坚毅的轮廓。
在无望之境里,春树不顾一切奔赶前来,为她赴命。
暮云心神震颤。
在暮云为了出逃想破脑袋的时候,事情却忽然有了转机。
这天,顾池横要暮云陪他参加一个晚宴。
暮云冷笑着问他:“你不怕我破罐破摔大闹晚宴?”
“你还没失心疯到这个程度,”顾池横自顾自地挽着袖子整理仪表,“至于吗,为了你的工作提离婚,早些年怎麽没见你那麽上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叫春树的土鼈吧?”
“她不是土鼈。”暮云反驳得很快。
在顾池横的眼里,唯有阶级相同才能称之为人,他根本不肯屈尊俯视春树。
当下他又嘲讽道:“那就是蝼蚁吧,没什麽差别,再奋斗一百年她也是那副样子。”
晚宴上,衣香鬓影。
“你还是适合这样的生活。”
顾池横捏着一杯香槟说。
暮云穿了一袭白裙,颈上戴着华丽的珠宝,高贵不可方物,她却没有笑颜,形容惨淡:“你知道我为什麽倾慕春树的人生吗?”
顾池横睨她一眼,还算配合地接话:“为什麽?”
“她什麽都没有,却有为自己梦想奋斗的勇气,我看似什麽都有,却连拿起相机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