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够静了,可别再静了。”古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阿雾面前,说话是多麽的轻松随意,甚至有时候还有点犯贱。
“再静就……”不过脑子地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
原本想说再静就该入土了,但突然想到面前这人已经入土了,又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再静,就不可爱了。”他突兀地换了几个字。
阿雾眨了眨眼,第一次有人把他和可爱这个词放在一起。
古羽操控着自己十岁的身体,踮起脚,摸了摸阿雾的头。
对方微微一皱眉,偏头躲了过去。
不过没关系,古羽已经摸到了,短短的寸头手感很好,他心情也变得很好。
其实之前一直想这麽做来着,但是不太敢,因为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感觉摸了会被打。
如今仗着自己是成年人,就可以欺负一下小孩子了。
从古羽有记忆开始起,阿雾就常常是留着寸头的,按说做和尚得剃光,但老僧人一犯懒,给自己理发都不及时,更别提帮阿雾。
待阿雾长大些,可以自己剃头之後,不知为什麽,他还是会让自己一直保持寸头的状态。
这一天古羽没有在寺里搭夥吃晚饭,古志华难得回家早,做了饭,喊他回去吃。
古羽对这顿饭有印象,古志华吃完饭後,就跟他说要去县里开大会,还挺久,去大半个月,说已经拜托了寺庙的老僧人,这段时间古羽就在那边吃饭。
“爸,带我一起去吧?”古羽一边帮忙收拾碗筷,一边说,“数学竞赛下周就在县里举行呢,老师说我可以试试。”
他在过去的梦里有着未来的记忆,所以知道自己其实最终还是如愿参加了县里数学竞赛的。
只是当年的情况是,古羽出于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不自信,又害怕耽误父亲工作,于是没有对古志华说自己想要参加数学竞赛。
好像还因此心事重重丶在家病了一场。
好在後来,古志华从老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提前从县里赶了回来,背着古羽翻过山去,终于赶上了竞赛考试。
这个过程如今看来实在是有点太折腾,古羽决定在梦里简化一下,一开始直接就跟着父亲去县城好了。
“这次县里的会很重要,哪有人拖家带口去的,都没有地方住。”没想到古志华一口拒绝了。
“可是我很想参加……”
古志华摸了摸他的头:“羽羽乖,这种小学的竞赛也没什麽用,就算得了名字,也是拿张奖状好看罢了,咱们墙上已经贴了这麽多,不差这一张,等以後初高中的竞赛对升学有帮助的,爸爸一定带你去。”
古志华向来都是这样务实的人,对待工作是这样丶对待儿子也是这样。
正因为如此,当年临考前两天,古志华跋山涉水从县城赶回村,带他去参加竞赛时,古羽才会特别感动感激,小孩子的愿望常常是不被正视的,但幸好他有一个好爸爸。
可是……为什麽现在古志华又拒绝了呢?
古羽想不通,他又拉着古志华软磨硬泡了会儿,结果还是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改。
难道是因为现实事件的顺序注定无法更改吗?
可这又不是什麽穿越,这只是他的梦啊。
这梦未免也太严谨了,古羽有些无奈,却也没办法。
他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上学,次日古志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下午放学後,古羽一路踢着小石子,往寺庙的方向去。
这两天降了点温,古羽在原本的衣服外面加套了一件夹棉小袄子,他出生时就是早産儿,体质差,两岁那年高烧肺炎後又落下了哮喘的毛病,所以平时格外注意保暖,宁可闷出点汗来也不想受凉。
寺庙在村中地势最高处,要穿过一片树林,宽大的门框依稀可见旧日辉煌,听古志华说,这寺庙可是古迹,存在了好几百年呢。
不过如今已是处处显露破败光景,大门随处可见的脱漆,一眼望去全是斑驳晦暗的红色,寺里只有老僧人丶外加阿雾这个小和尚,统共两人而已。
好在平日里香火还算不错,因为福安村里人都习惯了,遇到大小事就来烧柱香丶祈个福,图个好兆头。
进了大门,院里有一棵很粗很粗的老树,大概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圈住,也不知道是先有寺还是先有这棵树的。
树侧面就是寺庙的正殿——其实也就是稍大的屋子而已,门整日大开着,从外就能一览无馀,墙上挂着一幅不知什麽神仙的像,桌上点着香,前面地上是两个毛刺拉拉的蒲团。
阿雾通常不是在蒲团上丶就是在老树下打坐。
但今天哪儿都空着的。
“师父?”古羽是随着村里人这样叫老僧人的,他围着树绕了一圈,又去正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