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羽叽里咕噜又说了些话,无外乎是什麽拼音好难学怎麽都背不下来,然後又是想妈妈了。
阿雾就这麽安静又认真的听。
夜已深,古羽说着说着,声音渐小,不知什麽时候就睡了过去。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屋顶这两个互倚靠的身影上……
叮叮——叮——!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古羽从回忆里猛地拽了出来。
他回过神,快速擡手按关了闹钟。
现在是凌晨1点。
古羽翻身下了床,手脚麻利地穿好了一身衣服,轻轻将卧室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客厅空荡荡,古志华睡觉的那间房关着门丶关着灯,果然已经睡了。
古羽将卧室门反锁,换上早先藏在衣柜里的鞋,将被褥拿一根绳子捆了背在身上,推开窗,轻巧地翻出屋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丶毫无迟疑,明显是早就在脑海里演习过多次的。
後半夜的福安村静极了,人与山都陷入沉眠,路灯全部熄灭,只剩如水的月光缓缓流淌,在枝头丶飞檐镀上一层银亮颜色。
古羽迎着寒风,快步向着村外走去,出了村,树木渐多,挡住了月光,一片漆黑里,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手电筒。
啪嗒一声,按开。
向着山上走去。
电筒的光惨白惨白,功率不大,照了脚下就照不到前路,古羽的脚步偶尔惊动了鸟,或草里不知什麽小动物,窸窸窣窣声混在风中,又顺着後脖子往棉衣里钻。
真有点瘆得慌。
古羽从来都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离经叛道的事情更是一件都没做过。
更别提这样深夜里,一个人往山间坟头跑了。
越往山里走越暗,古羽的馀光不受控地在黑暗中飘忽,总觉得会有什麽东西突然从里头钻出来。
他心里阵阵发慌,快走逐渐变成小跑,仿佛这样就能将恐惧甩在身後。
直到呼吸声急促到掩盖了风声,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片空地周围恰巧是几棵相对而言瘦小的树,枝叶也并不茂盛,在冬风里兀自颤抖。
窄窄的坟头就这样在月光间隙中无声伫立,仿佛一个等待游子归来的身影。
看到了坟,古羽的心不知怎麽,忽然就变得很静很静。
恐惧也烟消云散。
“你不来找我,那就只能我来找你了。”古羽说。
他睡不着躺床上那好几个小时,反复琢磨丶复盘这段时间的情况,终于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从很长一段时间梦不到过去丶到上一次成功入梦之间,若是非要说他做了什麽不同寻常的事,那就只有一件。
去了阿雾的坟前。
如果自己这半年来屡次梦到过去这件事,真的和阿雾有关——无论他托梦也好,甚至于和吊坠有关也罢——那麽距离越近,越有可能触发,这在逻辑上也说得通。
或许是因为阿雾已经去世半年,这种影响力在逐渐减弱,古羽纠结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去阿雾坟头睡觉。
这个距离,如果再没入梦,就真说不过去了吧?
古羽抖开扛在肩头的棉被,一半铺在坟边丶一半裹在身上,半躺了下来。
真到了这一步,心里那种荒唐感反而没那麽重了。
反正又不是别的人墓,是阿雾啊,阿雾不会害他的。
古羽捏着吊坠,开始试图入睡。
说来也奇怪,他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原本正是精神的时候,但在浑身放松下来的瞬间,却忽然感到一股困意袭来。
古羽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他没能看到,那一直呼啸不断的寒风蓦的停了,氤氲雾气不知从何处缓缓升起,向中央汇聚收拢。
包裹住了他。
像一个拥抱。